酒肆门口，竹板打得噼啪响，“月初七，庙门敲，经卷底下红裙飘～”

谢道临此刻正坐在弘文馆里，捏校对《王制》篇。隔壁桌的卢玦突然嗤笑一声，推过一张蜀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大慈恩寺夜会记》，虽未点名道姓，但“寒门才子”“佛门清净地”几个词，就差首接报周昀户籍。

“如今这话本越发不堪了。”卢玦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对面的周昀。

周昀恍若未闻，照旧埋头抄录郑玄注疏，只是笔尖在“非礼勿视”的“礼”字上重重一顿，墨迹洇透了麻纸。

晌午用膳时，几个寒门学子凑在槐树下嘀咕。谢道临捧着食盒经过，正听见半句：“……那胡姬亲眼瞧见，他袖口沾着胭脂……”

流言像沾了油的蛛丝，风一吹就粘得到处都是。平康坊的胡姬开始传唱新编的曲，说书先生连夜改了《莺莺传》的结局，连大慈恩寺门口算命的瞎子都学会了新卦辞：“施主这桃花劫，应在本月初七呐。”

谢道临蹲在廊下假装喂鱼偷听，身后两个校书郎议论“周校书看着正经”。锦鲤争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绣着银线云纹的衣摆。

周昀依旧每日最早到馆，最迟离开。只是近来他总站在檐下看雨，青竹似的背影浸在暮色里，像一尊淋湿的石像。有次谢道临与他擦肩而过，听见他低声念着《论语》里的句子：“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只是隔天西市又出了首童谣：“金装经，玉菩萨，经卷底下压罗袜。”卖饴糖的老汉哼着调子，转眼被巡街武侯踹翻了担子。

糖块滚进阴沟时，谢道临的马车正缓缓驶过坊门。他掀帘看了眼沾满泥浆的饴糖，忽然想起现代那些被热搜毁掉的人生。

古今看客，原来都爱嚼同一种血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