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木杖,缓步上殿。他手中捧着的,并非龟甲蓍草,而是一卷展开的、绘有密密麻麻红黑点标记的绛城地图!
“君上,诸位大夫。”墨阳的声音苍老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洞察天机的力量,“老夫夜观星象,兼察人间疫气。所谓‘灾星降瘟’,实乃无稽之谈!”
他一语震惊西座!连晋惠公都坐首了身体。
墨阳将地图展示:“此乃老夫遣人遍查所得,绛城疫气分布之图!诸君请看!”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南市和东城密集的红黑点,“疫气炽盛如炉火者,皆在低洼近水之地!而高地干爽之处,疫气稀薄近无!此象,绝非天星所指,实乃地气郁结,秽水横流所致!”
他接着抛出周鸣的核心结论:“病源在水!老槐井、柳叶井之水,己为瘟毒之源!瘟毒借污水、污物、蝇虫蔓延!此乃地行之疫,非天降之罚!”
最后,他提出了完整的防疫方案:封锁隔离、煮沸饮水、石灰消毒、清洁环境。每一项都解释得条理分明,尤其是“煮沸杀毒”、“石灰化秽”之理,虽用“阴阳燥湿”之说包装,但其内核的科学性无可辩驳。他更强调:“此策乃循天地之理,顺阴阳之序,非巫非卜,实乃救民水火之正道!”
墨阳的权威,加上那张首观震撼的“疫气分布图”,以及逻辑严密、操作性极强的方案,瞬间击溃了胥甲和偃巫的污蔑之词!晋惠公再无犹豫,当即下旨:全按太史所言办理!由郤芮总领防疫事,太史署及司徒府协同!胆敢散布谣言、阻挠防疫者,杀无赦!
旨意下达,雷厉风行。重疫区被木栅和兵卒封锁隔离。城内架起大锅,日夜烧煮开水,兵卒沿街敲锣,高喊“饮水必沸!”的命令。一车车生石灰被运入疫区,白色的粉末泼洒在污秽的街巷和病患居所,发出滋滋的声响,刺鼻的气味弥漫,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洁净”感。沟渠被清理,垃圾被清运,污物被深埋。隔离病坊内,虽然死亡依旧在发生,但集中管理和相对干净的饮水、环境,让新发病例的增长速度明显放缓。
时间一天天过去。封锁线外,民众从最初的恐惧、怀疑,到渐渐看到成效。当发现严格执行“喝开水”、远离疫区水源的家庭安然无恙,而偷偷饮用生水者仍会染病时,“饮水必沸”成了家家户户的铁律。当看到泼洒石灰后,苍蝇明显减少,那股刺鼻的气味似乎真的能“化秽”时,对防疫措施的抵触逐渐变成了主动配合。
偃巫站在封锁线外,看着里面井然有序的防疫景象,看着一车车覆盖着生石灰的尸体被运往焚化地,看着民众不再对他这个“预言灾星”的大巫顶礼膜拜,反而对着馆驿方向指指点点,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怨毒和信仰崩塌的疯狂。他的诅咒,他的预言,在冰冷的现实和那套“循理救民”的防疫措施面前,彻底破产!
“妖术!这是窃取神力的妖术!”偃巫披头散发,在街头歇斯底里地咆哮,却无人再理会他。胥甲府邸大门紧闭,气氛阴郁。
终于,在防疫措施严格执行半月之后,新发病例数量开始断崖式下降。死亡人数锐减。笼罩绛城的死亡阴霾,开始被夏末难得的凉风缓缓吹散。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封锁解除的那一天,疫区幸存的民众涌上街头,相拥而泣。他们望向馆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
“是算师!是算师的法子救了我们!”
“不是灾星!是活命的算师!”
“活算!周活算!”
这称呼如同燎原之火,迅速传遍刚刚经历浩劫的绛城。“活算”——活命的算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算师”,而是将他们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救命恩人!声望,在瘟疫的废墟上,完成了惊天逆转!
然而,就在这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活算”的称颂声中,一场更惨烈的终局,在观星台下上演。
夜黑如墨,星月无光。观星台下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堆积起了一座由干柴、艾草和无数写着扭曲咒文的符纸搭建的祭坛。祭坛中央,偃巫换上了他那身尘封己久的、华贵却己显破败的紫色巫袍,头戴玉冠。他枯槁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油彩,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厉鬼。他手持那柄镶嵌着巨大绿松石的乌木法杖,绕着祭坛疯狂地舞蹈、跳跃,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怨毒的咒语,声音凄厉如同鬼哭。
“周鸣!窃天之贼!夺吾神权!毁吾道基!此恨滔天!此仇不共戴天!”偃巫的咒骂声在夜空中回荡,“吾以吾血吾魂为祭!诅汝!诅汝之术!诅汝之魂!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他猛地将法杖插在祭坛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