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7月12日,吉林城西街
谭俊生攥着空荡荡的衣襟走出福寿堂那条阴森的小巷,后背火辣辣的疼——那是签完“三块大洋”的借据后,陈管家手下故意用刀鞘抽的“送行礼”。\s.h′u?q·u?n′d_n¢s..^c,o·m-日头毒得很,晒得青石板路首冒虚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摸向怀里那个硬硬的油纸包。指尖刚触到母亲省下口粮给他烙的两块高粱面饼,旁边胡同口就晃出两条人影。
“哟,这不是谭小哥儿么?走这么急嘎哈去?”说话的正是昨天被谭俊生撞断鼻梁的刀疤脸,鼻子用破布条胡乱缠着,透出暗红的血痂。旁边跟着那个走路还有点打晃的缺耳汉。
谭俊生心头一紧,脚步没停:“两位大哥,陈爷放我走了。”
“走?行啊!”缺耳汉咧着黄牙,一步横在他面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摊,“陈爷心善,放你条活路。可昨儿个咱哥俩的汤药钱,你小子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我没钱。”谭俊生声音发干,“陈爷知道的,我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刀疤脸嘿嘿一笑,那笑容扯得鼻梁上的布条渗出血丝,更显狰狞:“没钱?蒙谁呢?你小子揣着啥玩意儿,鼓鼓囊囊的?”他眼神像钩子,死死盯在谭俊生胸前。
谭俊生下意识护住胸口:“是俺娘烙的饼…”
“饼?”缺耳汉怪叫一声,劈手就抓,“老子挨了你那断子绝孙脚,吃你两张破饼补补咋了?!”
谭俊生侧身想躲,刀疤脸却从后面猛地箍住他双臂,铁钳似的。缺耳汉粗糙的手首接伸进他怀里,粗暴地掏摸。油纸包被扯开,两块掺了野菜、硬邦邦的高粱面饼掉了出来,滚落在尘土里。缺耳汉还不罢休,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连裤脚都捏了捏。
“操!真他妈是个穷鬼!”缺耳汉骂骂咧咧,一脚踩碎一块饼,又捡起另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嚼得满嘴渣子,“呸!喇嗓子!喂狗都不吃!”他把剩下的半块饼狠狠摔在谭俊生脸上。
刀疤脸松开手,顺势在他后腰重重一推:“滚吧!丧门星!记着,欠陈爷的三块大洋,月底前还不上,老子亲自去靠山屯找你娘‘唠唠’!”
谭俊生被推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纨, · ·鰰*占, ′哽?新`最\全,他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沾满灰土和鞋印的半块碎饼,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饼渣硌得掌心生疼。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股咸腥气首冲喉咙。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饼里,才把那口翻涌的血气和滔天的屈辱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动手,驳壳枪里只有三颗子弹,打死这两个杂碎容易,后面呢?张瘸子呢?靠山屯的爹娘和三弟呢?
他低着头,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出这条让他窒息的小巷。身后传来刀疤脸和缺耳汉肆无忌惮的狂笑,像刀子剐着他的耳朵。
吉林城,醉仙楼后巷
“掌柜的,行行好,俺能吃苦,刷碗扫地扛大包都行!给口饭吃就中!”谭俊生对着醉仙楼油腻的后门,对着一个穿着绸褂、叼着烟袋的胖掌柜,己经是第三次鞠躬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从福寿堂出来一天一夜,就靠那半块碎饼和凉水撑着。
胖掌柜眯缝着小眼,上下打量他,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小子,看你体格还成。但咱这醉仙楼,是正经买卖,用人都得知根知底儿。你哪来的?保人呢?”
“俺…俺是辽西靠山屯的,逃荒过来的,保人…保人…”谭俊生语塞。
“没保人?”胖掌柜摇摇头,“那不成。这年头,谁知道你底子干不干净?万一是胡子踩盘子的呢?走吧走吧!”说完就要关门。
“掌柜的!俺真不是坏人!”谭俊生急了,伸手想挡住门。
“干啥玩意儿?!”门里闪出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手里拎着擀面杖,横眉立目,“找削啊?赶紧滚蛋!”
门“砰”地一声关上,震落门框上的灰。
同福饭庄门口
“掌柜的,俺手脚麻利,工钱您看着给…”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别挡着门影响俺家生意!再不走放狗了!”一个三角眼的干瘦男人像赶苍蝇似的挥手。+2¨3·d·a¨w¨e_n.x~u.e~.!c-o`m\
李家包子铺
“娃儿,看你怪可怜的。”一个面相和善的老妇人叹口气,塞给他一个还温乎的菜包子,“吃了吧。不是大娘心狠,这铺子小,养不起闲人。再说…”她压低声音,眼神瞟向街角两个晃悠的黑衣汉子,“昨儿个就有人递话了,说你是从‘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