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沉重的喘息、痛苦的呻吟和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中,像冻僵的爬虫,一寸寸艰难地挪动。.墈′书~君? *首,发,谭俊生爹那条被狼吻过的右腿,终究没能逃过溃烂的命运。
娘用光了家里最后一点草木灰,也按村里老人说的土方子,冒险去冻硬了的河面上凿冰取水,一遍遍给爹擦洗伤口,试图降温。可那狰狞的伤口依旧红肿发亮,边缘的皮肉开始发黑坏死,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腐臭的可怕气味。黄绿色的脓液不断从包裹的破布里渗出来,凝固成恶心的痂壳。爹大部分时间都在高烧和昏迷中度过,偶尔清醒片刻,眼神也是空洞麻木的,看着自己那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
娘彻底不说话了。她像一架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烧水、擦洗、喂水(喂的只是勉强能润喉的冰水)、抽烟的动作。她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瘦脱了形,头发枯槁得像深秋的乱草。那杆黄铜烟袋锅子几乎不离手,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烟雾,成了这间充斥着腐臭和绝望的土屋里,唯一能证明她还在呼吸的东西。
谭俊生依旧沉默。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像冰冷的枷锁,死死地禁锢着他。他强迫自己动起来,不是为了希望,更像是一种麻木的赎罪。
天刚蒙蒙亮,外面还是一片冰封的惨白。谭俊生就挣扎着爬起来,肩膀的伤依旧隐隐作痛,但他咬着牙,忍着。他拿起角落里那把豁了口的破斧头,一声不吭地走出破屋。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冻得他瞬间清醒,也带来了刺骨的痛。院墙根下堆着一些冻得硬邦邦的枯树枝,是前几天赵大炮他们几个汉子于心不忍,帮着从老林子边上捡回来的。他走到柴堆前,挑了一根相对粗首的枯枝,费力地拖到院子中央。
他学着记忆中爹的样子,将枯枝竖起,用脚踩住一端。然后,双手握紧那把沉重的、豁了口的破斧头,高高举起。冰冷的斧柄冻得他手指发麻。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下!
“哐!”
斧刃砍在冻得如同铁石般的硬木上,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手臂传遍全身,震得他肩膀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虎口发麻,差点脱手!枯枝只是被砍出一道浅浅的白印子,纹丝不动。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寒冷和疼痛让他浑身都在颤抖。他想放弃,想丢下这该死的斧头躲回那虽然绝望但至少不用挨冻的破屋里去。但一回头,看到那扇破草帘子门,仿佛又闻到了屋里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和烟味,听到了爹沉重的喘息和娘压抑的咳嗽…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不能回去。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劈开这根该死的柴!
他咬紧牙关,再次举起斧头。这一次,他调整了角度,不再追求力量,而是看准了枯枝上的一道细微裂纹。他屏住呼吸,用尽全力,狠狠劈在那道裂纹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枯枝终于应声而断!虽然断口参差不齐,虽然震得他手臂发麻,肩膀剧痛,但…成功了!
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悄然划过他冰冷麻木的心底。^小·税?C!M!S_ *追^蕞/歆¢蟑′劫~他没有欢呼,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捡起劈成两半的枯枝,将它们归拢到一边。然后,他再次拖过一根更细些的枯枝…
整个上午,院子里都回荡着单调而沉闷的“哐!哐!哐!”声,夹杂着谭俊生因为用力而发出的粗重喘息。他劈得很慢,很笨拙,效率极低。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肩膀的伤口在每一次挥动斧头时都传来尖锐的抗议。汗水浸湿了他破棉袄的内衬,又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冷,贴在身上如同裹了一层冰甲。但他没有停,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举斧、劈砍的动作。劈开的柴火,无论大小,都被他仔细地堆放在灶房门口,一点点积攒起来。
劈完柴,他又拿起一个破旧的柳条筐,里面装着那些带冰碴的苞米粒。他坐到冰冷的门槛上,学着娘的样子,用红肿开裂的手指,一粒一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搓着苞米粒坚硬的外皮。每搓几下,冻僵的手指就钻心地疼,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苞米皮屑和污垢。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地搓着。粗糙的苞米皮摩擦着他手上的裂口,很快就有几处裂口再次崩开,渗出细小的血珠,染红了金黄的苞米粒。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手不是自己的,依旧麻木地搓着。小小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小点。
弟弟谭俊才也懂事地蹲在旁边,小手冻得通红,也学着搓苞米。他搓得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