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骤然清明。“十美元?”他咧开缺牙的嘴,露出牙龈上的血痂,“这位老爷让我干什么?”
“啊,不不不,干什么都行!”
“这钱真是给我的?”
威尔逊懒得搭理这个底层的男人,只是比出手势交代流浪汉跟他走。
陈九抱臂立在门外,看威尔逊给流浪汉套上借来的宽檐帽。呢帽太大,遮住半张脏脸,威尔逊又往他嘴里塞了根雪茄。“侧脸,对,下巴抬高……”他倒退着调整,非常仔细,“想象你刚抢完姑娘,正要策马奔向自由!”
“嚣张一点,嚣张一点懂吗?”
“算了,你还是拍他的侧脸,头低一点,对对,头低一点。”
镁粉爆燃,快门按下时,流浪汉突然打了个喷嚏。雪茄灰落在马甲上。威尔逊咒骂着加付五美元,才换来摄影师重新拍摄。
“晚上来取照片。”摄影师叼着烟斗含糊道,“加急费要翻倍。”
威尔逊毫不在乎地扔下钞票,公文包里的钱都是陈九准备的,他自己的钱贴身放着,花起来根本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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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迹斑斑的铜质招牌上,“河谷先锋报”几个字有些脏污。
这是他俩花了点钱找人打听到的消息,这家报社发行量很小,靠着一些桃色新闻和农业技术过活,正满足威尔逊的要求。
这里位于街尾,是一栋临街三层砖砌建筑,一层是报刊零售窗口,后方是排字车间,不管是售货员还是身后的工人都有些懒散。甚至窗口都落了灰。
威尔逊用文明杖尖抵开玻璃门,一个戴眼镜的排字工从铅字架后抬头,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你找谁?”
他的眼神快速在威尔逊崭新的三件套上掠过,脸上带了几分局促。
“让你们老板出来。”
威尔逊新换的靴尖踩过地上散落的校样,他故意把文明杖往铁皮垃圾桶上一敲,发出几声噪音,显示自己的不耐烦。
秃顶老板从门后探出半张浮肿的脸,衬衫领口沾着威士忌渍。他扫过威尔逊胸前的名贵怀表链,眼球突然活过来:“先生要登讣告还是婚讯?本周特价……”
威尔逊脸上差点绷不住,他径首撞开他挤进主编室,陈九被个满脸雀斑的实习生拦在门外。
掉漆的木桌上堆着未拆的催债信,威尔逊用杖尖挑起最上面那封太平洋银行的红色封蜡,轻蔑地哼笑:“我来送钱。”
头一次这么傲慢地走进主编的办公室,他心里油然生出了几分得意,主编又怎么样,老板又怎么样?自己如今己经不一样了!
“您这是…..要投资?”
秃顶男人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惊喜,莫非是自己前几天求爷爷告奶奶的诚心感动了上帝?
这送上门的惊喜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赶紧穿上了椅背上的外套,努力挤出肥肉,露出诚恳的笑容。
“不是,我是个记者。”
“记者?!”
老板松弛的皮肉顿时僵住。当威尔逊甩出那份手抄报道时,他差点说出滚出去的话。
“昨天六号列车劫案,”威尔逊瘫进咯吱作响的转椅,两脚架上办公桌,锃亮的鞋跟压住某位债主的辱骂信,
“现场至少十几具尸体,六匹死马。”
“全萨克拉门托的记者都挤在早上出发的列车上,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保证这是最新的消息。
“全美独一份。”
老板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打量手上的手写报道。看了几行字就忍不住,鼻尖几乎贴上纸:“这…这是独家?”
“比独家更妙。”
威尔逊顺势抽走老板桌子上的雪茄,仔细看了看商标,露出一丝不满。
“最迟下午,他们现场验尸就会发现我写的所言非虚。”
老板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他的指尖在发抖。当读到“南方老兵德布朗”用铁路公司自产的炸药摧毁运钞保险箱时,他忍不住质问,“这…这不可能……”
“我说了,今天下午你就能知道一切,当时我就在那趟列车上。”
威尔逊找来打火机点燃雪茄,“至少十具白人暴徒的尸体,够不够当证据?”
“看你自己,你是等你的同行传回来消息还是赌一把。”
秃顶老板放下报纸,踉跄着扑向酒柜,倒酒时泼湿了衬衫前襟。
“南方老兵?”
“反抗北方资本家?”
“这都是真的吗?”
威尔逊呲笑出声,把陈九说他的话奉还给秃顶老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