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飘来:"茶学班要撤哩!仪器都装箱了"道夫猛地转身,药锄柄上的蛇蜕簌簌落地。他看见阿梨跌跌撞撞奔来,靛蓝裤脚沾满紫云英碎瓣,腕间银镯在雨幕里晃出虚影,豁口处垂下一缕染血的菌丝。
"婆婆"阿梨喉间挤出的字眼被雨水泡得发胀,"婆婆吞了玉珏!"她摊开的掌心躺着半块烘柿饼,饼心嵌着硫磺粉凝成的硬核。道夫突然想起昨夜祠堂异动,光绪年的镇山玉珏在锡匣中发烫,烫穿了婆婆藏在神龛底的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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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深处传来碎石滚落的闷响。白骨指节突然抽搐,锈透的银镯"当啷"坠地,内壁忍冬纹在泥水里游成苗文。阿梨腕间的镯子豁口骤亮,菌丝裹着血珠射向白骨,那具残躯竟在雨中缓缓立起,颌骨开合间飘出《净山谣》的调子。
"阿爹——"少女的哭喊卡在喉间。十年前矿难那日,瞎子婆婆也是这样攥着断镯,在七十二具蒙着白布的尸首间踉跄。如今那白骨指节抚过道夫手中的锈镯,裂缝处突然绽出紫云英嫩芽,根系缠着发黑的血管纹路。
晒谷场东头突然腾起靛色浓烟。茶学班的铝皮箱子在雨中爆燃,眼镜先生的白大褂挂上忍冬藤,火舌舔舐着合同纸上的蛇徽。王金宝从浓烟里冲出,新球鞋烧穿了底,露出脚底"童工1997"的烙印:"他们要炸山!仪器箱里藏着雷管"
道夫爷爷的药杵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老人撕开羊皮护膝,光绪年的地契拓本在雨中舒展,霉纸夹层里竟藏着开发者祖父的认罪书!硫磺粉混着血沫子抹在契纸上,墨迹遇水显形:当年矿难竟是故意塌方,就为掩埋山腹中的玉脉。
祠堂梁柱轰然断裂,镇山玉珏从锡匣中射出青光。阿梨腕间的银镯豁口突然迸裂,菌丝裹着玉珏残片射入矿洞。白骨在青光中渐次丰盈,化作眉眼模糊的虚影——正是矿难那日被吞没的采玉人。虚影指间缠绕的忍冬藤蔓,与阿梨腕间伤痕严丝合缝。
雨势最急时,山体深处传来闷雷。道夫挥锄劈开矿洞朽木,祖茶兜的根系竟与玉脉纠缠生长。少年后背的工尺谱纹吸饱水汽,在电光中浮出全本《净山谣》。阿梨腕间菌丝暴涨,豁口处绽开紫云英,花蕊间凝着婆婆咳出的血珠。
晒谷场西头突然地动山摇。王金宝嘶吼着扑向燃烧的合同堆,童工烙印在火光中化为灰烬。茶学班的帐篷在爆炸中升腾,开发者埋下的雷管引线,此刻正被光绪年的玉脉根系绞成碎末。
雨霁时,新发的茶芽钻出矿洞裂缝。道夫立在白骨消失处,掌心躺着彻底锈透的银镯。阿梨腕间伤痕已然愈合,唯余一圈淡青的忍冬纹。祠堂废墟里,瞎子婆婆倚着神龛残骸,枯瘦掌心攥着半枚玉珏——正是当年矿难时,阿梨爹用命护住的镇山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