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手中竟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阿耶!救我——!"
稚奴那声凄厉到变调的呼救,如同淬毒的尖锥,狠狠扎穿朕的耳膜,首刺心脏。
他小小的身躯在兄长庞大的阴影下徒劳挣扎。
那双望向我的,清澈如晋阳宫春日池水的眼睛里:
盛满了无边无际的、孩童面对最亲近者骤然化作豺狼时,才会有的纯粹的恐惧与不解。
那眼神,瞬间将我钉死在原地。
"青雀!放下武器!"
"他是你亲弟弟!"
朕的咆哮撕裂了喉咙,带着血腥味喷薄而出。
然而迟了!
一切都迟了!
在朕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泰儿脸上没有任何迟疑,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狞笑。
他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
一道刺目的寒光划破昏沉的光线,带着切割骨肉的闷响——
时间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
朕眼睁睁看着,朕最年幼、最无辜的稚奴,那颗小小的、承载着无数笑声和孺慕之情的头颅...
竟被他的亲兄长——
魏王李泰。
——硬生生从脖颈上切割了下来!
青雀站在血泊中,脸上带着诡异的满足;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唇边的鲜血,像个品尝美味的孩子。
"父皇,现在您知道了吧?"
"我比承乾强多了......他只会自杀,而我......"
"死之前还会拉个人垫背!"
话毕,青雀调转剑身,横放在自己的咽喉边。
长剑深深划向脖颈,肥胖的身躯己经向后仰倒。
"砰!"
青雀的尸体重重砸在箭楼地板上,与稚奴无头的尸身交叠在一起。
兄弟俩的血汇成一股,顺着箭楼木板缝隙滴落,正好淋在朕的铠甲上。
啪嗒、啪嗒。
温热的血滴砸在脸上,像一场残酷的血雨。
朕呆呆地仰着头,看着两个儿子的血混合着流下,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玄武门下,看着建成、元吉的血从城门滴落。
"报应...这是报应啊..."
在朕看到的画面里:稚奴的眼睛,那双刚才还盛满惊恐,向朕发出最后求救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无法置信的绝望和痛苦。
那张曾经无数次依偎在朕膝前、用软糯童音喊着"阿耶"的小脸,此刻沾满了自己滚烫的鲜血,苍白如纸。
"啊——!!!"
一声非人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底层的惨嚎从朕的胸腔深处炸裂开来。
那不是帝王的咆哮,而是一只被彻底剜去心肺、撕碎魂魄的野兽濒死的哀鸣!
朕踉跄着扑向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小身体,双膝重重砸在浸满亲儿热血的地上,碎裂的石砖棱角刺入皮肉也浑然不觉。
朕颤抖着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将那颗滚落的头颅按回那断颈之上,想要堵住那喷涌的,带走稚奴全部温暖和生命的血泉。
温热的血迅速浸透了朕的龙袍下摆,黏腻、厚重,带着生命急速流逝后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那刺目的红,瞬间覆盖了朕眼中一切的颜色。
"青雀...稚奴...我的儿啊...."
破碎的呜咽从朕剧烈颤抖的齿缝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心肺的剧痛。
指尖触碰到稚奴冰冷脸颊的瞬间,巨大的眩晕与黑暗猛地攫住了朕。
朕紧紧抱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小小身躯,头颅无力地抵在他染血的胸口,如同溺水者抱住最后一块浮木,却深知这浮木早己腐朽。
现场死寂,唯有浓重的血腥味无声弥漫,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在这令人疯狂的死寂中,朕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灵魂片片碎裂、轰然崩塌的巨响。
朕伸出欲握的手,徒然僵在半空。
救?
朕能救谁?
朕连自己都救不得!
这巍巍龙椅之下,早己铺满了至亲的骸骨,流淌着无法冷却的血河。
玄武门的门洞里,从未走出过真正的赢家;
那场血色政变,也从未终结于一个帝王的登基。
——它只是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世世代代,流淌着名为"二世而亡"的诅咒脓血。
朕坐拥这染血的万里江山,终究不过是在亲手挖就的深渊之上,建起了一座注定倾覆的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