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钳工就是车工。"阎埠贵指着在操场打闹的孩子们说："这些孩子的家长兴许没有文化，但谁要敢欺负他们家的娃儿，车间里抡大锤的手可不认人。王红霞犯了忌讳，把课堂变成批斗会，批的还是工人阶级的子弟。"

阎埠贵咳嗽两声，从裤兜掏出卷边的学生名单："一年级一班四十三个娃，苏光坐第三排中间。这是他上礼拜的作文本，您过过目。"

斜阳把名单上的钢笔字染成橘红色。冉秋叶翻开夹在档案里的作文纸，那一篇《我的爸爸》歪歪扭扭的字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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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傍晚。苏青半躺在炕沿，听着苏光坐在小板凳上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趣事，不时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厨房传来噗噗的蒸馒头声，混着秀兰切菜的节奏，蒸腾起一片温暖的烟火气。

桌上的白菜炒肉油汪汪地泛着光，鸡蛋羹颤巍巍盛在碗里，表面还点缀着几滴香油。这是苏青手把手教秀兰做的，做法简单，却成了苏光的最爱。家里两只老母鸡很是争气，每日两个蛋雷打不动，足够让小家伙大快朵颐。

"爸！新来的冉老师可喜欢我了！"苏光突然跳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朵皱巴巴的大红花，"她还夸我作文写得好，说以后要把我的作文当范文读呢！"

苏青捏着红花的手一顿，"冉"这个姓氏让他心里猛地一动。他眯起眼，脑海中闪过前世电视剧里那个和傻柱相亲的女教师。正琢磨着，苏光又晃了晃他的胳膊："她说一会要来家访！爸，家访是啥呀？"

"家访啊，就是老师太喜欢光儿了，所以特意来家里看看你。"苏青笑着刮了刮儿子的鼻子，又正色道，"等老师来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苏光胸脯一挺，"要跟老师问好，还要给老师倒水！"

"光儿真懂事！"苏青欣慰地笑了，心中暗自思忖，这新来的老师懂得主动示好，倒是个通透人。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阎埠贵的嗓门："冉老师来家访了？我对门就是苏厂长家！您里边儿请！"

秀兰闻声，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去。苏青整了整衣襟，目光落在推门而入的身影上——果然是她！蓝布衫洗得发白，两条粗辫子垂在胸前，眼角那颗熟悉的小痣，无一不印证了他的猜想。

冉秋叶被苏青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王红霞的下场让他害怕苏青，此刻面对这位掌握着学校话语权的副厂长，双腿几乎有些发软。

她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敏感，父亲早年留美的经历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这也是她拼命想融入工人阶级，小心翼翼讨好工人家长的原因。

"苏厂长，苏大嫂……"她的声音发颤，"我是苏光的班主任冉秋叶，今日冒昧来访……"

"冉老师快请坐！"秀兰热情地搬来马扎，又端来刚出锅的馒头，"刚做好晚饭，正好一起吃点，垫垫肚子！"

苏青盯着她："我听光儿说，冉老师很照顾他？经常夸他呢。"

"苏光同学聪明又懂事，是难得的好学生。尤其上次作文，写爸爸教他擦皮鞋，字里行间都是对工人父亲的崇敬，这样的文章就该好好表扬！"她边说边从帆布包里掏出苏光的作业本，翻开夹着红五星贴纸的那页，"您看，我特意写了批注，还让全班同学学习这种朴实的文风。"

秀兰凑过去一看，眼睛笑成了月牙："哎哟，让老师费心了！光儿最近回家可勤快练字了！"

苏青接过作业本，指尖划过儿子稚嫩的字迹，心中泛起暖意。孩子就应该鼓励夸赞为主，这样才能调动孩子的积极性，苏青也明白这里有冉老师讨好的成分在里头，他不在意，只要儿子好，他就高兴。

但他抬眼时，语气依然带着几分威严："如今学校里风气复杂，有些老师总想借着学生搞事情。冉老师初来乍到，可要站稳立场。"

冉秋叶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坚定："苏厂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父亲虽然留过美，但他回国后一直在高校教书，兢兢业业。我从小就知道，要紧跟工人阶级的脚步。这次主动来家访，一是想跟家长多沟通，二也是想表明态度——我一定会把苏光同学教好，绝不让那些歪风邪气进课堂！"

苏青挑眉，没想到她竟如此坦诚。他起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坐下说。教育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就像我刚才说的，工人阶级，最讲究互帮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