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玉玺。
玉面凉得刺骨,凤纹的眼睛处有块缺——和孙书生说的"妆匣藏玺"对得上。
她正盯着玉纹出神,身后传来皮靴碾过落叶的声响。
"张校尉回来了。"萧鸣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剑,"在后院议事厅,肩口渗血。"
议事厅的炭盆烧得正旺,张校尉却裹着棉氅直打颤。
他左边肩甲歪在肘弯,露出的里衣染了片暗褐,像是血渍被捂久了。
见苏瑾怡进来,他想站起来,却被她按住肩膀:"坐着说。"
"承天门的地砖下埋了火药。"他声音哑得像破锣,"我带人挖的时候,中了埋伏。
刀疤脸那伙人......"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抠进木椅缝里,"他们问我玉玺的下落。"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幻象里那把抵着张校尉咽喉的刀,此刻正悬在她心头。
她摸出怀里的玉玺,放在桌上:"我有半块凤玺,他们要的,该是龙玺。"
张校尉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伸手去碰玉玺,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指腹还沾着未擦净的血:"孙书生说的密诏......"
"在书房。"苏瑾怡想起孙书生鞋底的红泥,"但有人今早进过后园,可能盯上他了。"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丫鬟的轻唤:"苏姑娘,林夫人求见,说有要紧事。"
林夫人进来时,鬓边的珍珠簪子直晃。
她穿了件月白缠枝莲的夹袄,袖口却沾着草屑,像是从野地里跑来的。
见着张校尉,她愣了愣,随即抓住苏瑾怡的手:"姑娘快想想办法!
玄冥阁要往护城河里投噬魂砂,三日后全城人都得发疯!"
苏瑾怡的后背瞬间绷直。
噬魂砂她听过,赵药师的医书里写过,是用疯癫病人的脑髓混着曼陀罗熬的,入水即化,无药可解。
她盯着林夫人发红的眼尾,想起沈知县出事那晚,这女人在灵堂哭得肝肠寸断,袖口却飘着藿香正气散的药香——那是解曼陀罗毒的。
"解药呢?"她问。
林夫人绞着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被扯得脱了线:"我男人以前给玄冥阁管过药库,他说解药要用到南海珊瑚粉......"她突然压低声音,"在废弃的景和宫,当年皇后的梳妆楼里。"
后堂的炭盆"噼啪"爆了声,火星溅在林夫人脚边。
苏瑾怡望着她颤抖的指尖,想起孙书生说的"双玺合则乱",又想起钱统领提到的慕容嫣——这些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推。
"吴药师。"她转身喊,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劲,"跟我去景和宫找珊瑚粉。"
吴药师正缩在药庐的角落,药杵停在石臼上,落了层薄灰。
听见召唤,他的手一抖,药杵"当啷"掉在地上:"苏姑娘,那地方......"他咽了口唾沫,"闹鬼的。"
"我带着萧鸣。"苏瑾怡摸出腰间的剑,蟠龙纹硌得手心发疼,"你只需要认药材。"
吴药师看了眼她攥得发白的指节,又看了看窗外渐沉的日头,突然弯腰捡起药杵,往布包里塞了把银针:"我......我把《雷公炮炙论》也带上。"
府衙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时,苏瑾怡回头望了眼。
萧鸣站在门廊下,玄色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尊淬了霜的玉雕。
张校尉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像是他又在咳嗽。
"走。"她拉紧斗篷,风卷着银杏叶打在照壁上,叶尖扫过"公正廉明"四个金字,像谁在暗处划了道裂痕。
吴药师提着药箱,跟着她跨上青骢马,马蹄踏碎满地残阳——景和宫的琉璃瓦,该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