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觉得荒唐,又有点恐惧起来——他设想过千百种摊牌的场景,不想姜孚竟直接将整颗心剖出来摆在他面前。^衫+叶·屋\ ·已?发-布¨罪′辛*璋*劫*
他喉间发涩,想和说句学生尊师重道本是好事,可是说服不了自己。
姜孚究竟想做什么?
……姜孚。
他合上眼,眼前仍是少年人十四五岁的模样。
“宁蕖,取我的毳衣给陛下送去。若得了机会就与安公公说一句话,让他劝陛下早些休息。”
明日再想,后日再想,反正受制于人,什么也改不了。
沈厌卿自崇礼二年来,就没有不敢破罐子破摔的事。
连日提心吊胆的赶路已把他耗空了,他现在除了休息什么也不想。
就算是皇帝半夜二更敲他的窗,用灯焰照他的影,拿些胡言乱语扰乱他的心思……
天要塌,也要等天亮了再塌。
小厨房又煮了姜糖水送来,沈厌卿抿了一口,想叫人添些糖往御书房那边送一份。,墈.书¢屋¨晓+说′王~ ¨追^嶵-辛¢漳!洁-
小孩子爱甜,小孩子长大了也没有不爱甜的道理。
但他很快又想,那么多人伺候着,怎么会少他这一份姜糖水呢?
若是他们没及时奉上,就让大太监治他们的罪好了,不干系他的事。
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姜糖水辛辣,把方才的寒意都祛去了。
“余下的留着给宁蕖吧。熄灯,我要歇下了。”
灯烛应声灭了,留下满室漆黑。
沈厌卿放下拔步床上的纱帐,掩住了窗户那边的视野。
今日就是再有什么神仙鬼怪来敲窗讨封,他也不会开了。
……
姜孚伸手,任安芰把灯罩套回烛台上。
烛泪积了厚厚一层,填满了锁槽,灯罩安不稳当,在风里吹的摇摇晃晃。
安芰识相地一个字也不说,接过灯盏跟着主子回程。·s*h\u!y^o·u¨k¨a\n~.~c`o?m^
姜孚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桃林深处,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
“窗框有些地方被焰火熏黑了,明日着人来修吧。”
第9章
几日清闲,杨驻景照例晌午起床,打着哈欠爬进院里。
小厮迎上来报,说在文州买的东西都已运到了,眼下正停在前院,有些排不开。
杨驻景借荷花缸照照影儿,扯了扯系歪的抹额,随手一指门前:
“拉这儿来呗,点一点再分,别缺东西。”
家里人多,要是送东西送不均匀了,兄弟姐妹间又要打成一片腥风血雨。
上次五弟和七妹为了个手串,互相扯着头发一路厮打到老祖宗面前,又哭又嚎求老祖宗作主。
老太太六十多岁了,多子多孙本是福气,却也被闹的头疼:
“我看着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再让人买一串来不行么?”
五弟爆发出一阵尖叫:
“孙子只要这串!老祖宗有所不知,这可是——”
七妹不甘于后,猛拽了一把哥哥的发冠,差点令其整个散架,脸上装的却一阵楚楚可怜:
“老祖宗您评评理!都说岁数大的该让着小的,杨缨这厮反倒抢我东西,真是连人也做不得了!”
“这样不悌的东西,您也看的过眼——”
五弟手里还攥着把金钗子,大约是刚从妹妹头上拔下来的。
此时没了抓手,显然落入下风,只好哭的更大声给自己助威。
两人的音量你追我赶,哭成一大团。
正赶上杨驻景晨训回来请安,嬉皮笑脸地路过两人,好事的心理达到了极点:
“什么宝贝,给我瞧瞧。”
老太太身边的下人呈给他。
为着公平,五弟和七妹谁也不许对方的下人拿着,故而托给老太太了。
杨驻景拣起珠串戴到手上——有点小,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十分认真。
弟弟妹妹一时停了哭声,都往他这边看,等着哥哥作出些惊世骇俗的评语,坐证他二人的眼光。
“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杨小侯爷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揣起手串,就这么走了。
没一个人反应过来,屋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半晌后地当间爆发出五少爷七小姐震天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