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去看，见她提笔悬在红绸上方，再落下之时，笔尖带着几分颤抖。

红绸之上，两行佛经缓缓浮现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乔蓝衣静静看着，只觉心跳如擂鼓。

尤其是那句“往昔所造诸恶业”，字字犹如重锤一般，砸得她呼吸都乱了节拍。

她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对别人的过往有这么沉重的体验感？

墨香混着檀香愈发浓郁，山主姑娘写完后，并未立刻将红绸系上，而是双手捧着，闭眼默祷许久，似在与往昔的过错做一场艰难的忏悔。

乔蓝衣静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惊扰。

古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似在诉说千万人的故事。

可唯有山主姑娘的过往，成了她此刻最想解开的谜团，而那随风飘动的红绸，更像是悬在她脑海的一团雾，迷蒙蒙地困得她思绪混乱。

等山主姑娘的红绸己经在古树高昂的枝条上随风拂动的时候，乔蓝衣手上的这一条还在掌心里擦汗。

山主姑娘举着手中的大字问她：“怎么不写？”

乔蓝衣晃了晃手中的红绸，无所谓道：“我的心愿，它实现不了。”

她与梦想脱离太久了，久到她己经不再抱有幻想了。

比起她那虚无缥缈的愿望，她更在意山主姑娘写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如此莫名地牵动着她的心。

乔蓝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羞耻感，但她又实在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人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山主姑娘，你不是来祈福的吗，可我看你刚刚写在红绸上的话，好像跟祈福没关系啊。”

山主姑娘握笔的手一顿，半晌才写下一句带着悲怆的话：“若佛能看见，于我便是无上福报。”

这句话实在是太悲伤了，乔蓝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后悔自己为啥非要多这一句嘴，弄得气氛怪尴尬的。

“山主姑娘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人，没想到连佛经都这么精通，真厉害啊。”她尬笑两声，无脑吹捧了山主姑娘两句。

山主姑娘提笔写下：“屡屡抄之，遂熟稔于心。”

乔蓝衣的尬笑声一顿，怔怔望着她，胸口那股莫名其妙却滚烫的情绪又来了，堵得她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几分。

她不甚自在地吐了口浊气，目光落在前方那满是佛经的红绸上愣神。

“你的为何迟迟未写？”山主姑娘主动岔开了刚刚那个话题。

“我……”

乔蓝衣本来想说自己不信这个，写不写无所谓，但转念一想，既然山主姑娘对这个这么看重的话，山主姑娘对她有恩，不如就将这个心愿送给山主姑娘好了。

她接过山主姑娘手中的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希望山主姑娘的心愿可以实现。”

她看见自己的丑字和山主姑娘行云流水般的飘逸大字挂在一处，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了，由于她坚持一首不练字，所以她的字还是这么丑。

这是她能对这个时代所做出的唯一的反抗了。

而站在她身旁的山主姑娘将一幕尽收眼底，隐在面纱下的神色晦暗不明，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冲破桎梏，她的双手攥紧，松开，再攥紧，再松开……

喉咙里似乎涌动着千言万语，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堪堪忍住了。

那如藤蔓疯长般的心意被一缕幽幽的怯懦险而又险地绊住了脚。

最终，分毫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