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语调轻描淡写:“跑俄罗斯时候,乱七八糟认识很多人嘛不是,在一块儿吹牛逼。有个立陶宛还是比利时还是哪儿的,我记不清了,反正是有个男的,比我小两岁,在中国土生土长的,他说自己从小就有强烈的变性癖,他觉得自己是个女的。就他,跟我信誓旦旦的讲,他在美国找了家机构,可以给他变性,不仅能变成女的,还能生孩子。那个逼……我就信了,没事就琢磨,要不我也干脆去变个性得了,生个孩子拴住你,这辈子怎么说,也不用担惊受怕哪天被你给甩了。哈哈,是不是很傻逼?”
季鸿渊没跟着他一块儿笑,更没像原来那样嘲讽打击他。男人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傻逼的是我不是你,我年轻时候混账太久,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把你吓走。”“哈!把我吓走?开什么玩笑!”王伟眼角弯出浅淡的皱纹:“我是谁?我能被你吓走?”“你是我祖宗。”季鸿渊跟他开玩笑,伸手不轻不重弹了他一记脑奔儿:“就那种人家说的,什么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王伟眼泪都笑出来了,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你个大傻子,那是形容老子稀罕儿子的!没文化真可怕。”“你说的是。”老季从善如流:“你说什么都对。”王伟定定看着他,突然捂住了眼睛,声音明明带着笑,却又有一丝哽咽:“哎不带你这样事儿的啊……”“傻样儿。”季鸿渊松开握着他脚踝的那只手,白皙纤细的那处落了一个红环:“晚上吃什么?吃完陪我去听戏?长安今晚是什么来着?四郎探母还是赵氏孤儿……”“不去不去,你这都什么老掉牙的爱好。”王伟收了脚一翻身,灵活的窜起坐到男人身上,狎昵的捏了捏他脸颊:“听什么戏听戏,在家陪儿子……”俩人闹着呢,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不情不愿的从季鸿渊身上爬下来,王伟也不穿鞋,就那么光着脚去开门。王伟看着门口站着的老太太,陌生又熟悉,一时间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季鸿渊压根没看来的是谁,拎着拖鞋跟过来,皱着眉训斥:“多大人了,这都入秋了还光着脚不穿鞋,臭毛病就是欠揍……妈?”这声称呼算是拉回了王伟的智商,男人讪讪的笑笑,乖乖穿上拖鞋,开口叫人:“阿姨好。”季妈妈和王伟只见过一面,就是站一块互相介绍能说话那种。六月份季父去世之前,季妈来求过王伟一回,让季鸿渊去医院跟老头子见一面。那次两人都有些狼狈有些不自在,王伟也相信自己给对方的印象绝对称不上是好。可毕竟不是陌生人,不能不打招呼。“进来坐坐吗,妈?”季鸿渊经过最初小小的惊讶,很快恢复淡定。季妈看过去比俩人更局促紧张,交握的双手关节绷直,几分僵硬。“好。”简直是见证历史的时刻啊,堪称中美正式邦交那种。王伟漫无边际的想着。老季跟他妈长得不是很像,那应该是跟那个死倔又专横独断的老头子像了。可惜了。看得出,季妈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女……“王伟,”不防季鸿渊居然开口指使人了:“给妈泡杯茶,就前两天拿回来的滇红好了。”“哦。”王伟怎么听怎么别扭,老季说话的方式,总觉得有种强买强卖娶老婆搭姨子热脸贴冷屁股的嫌疑……竖着耳朵也没听着那声应该出现的“不用了我话说完就走”之类的,王伟认命的去抽屉里拿出茶叶罐,进了厨房洗杯子。流水哗哗的冲过手心手背,又流过透明干净的玻璃杯。王伟心不在焉的听着外面客厅的动静,想要知道这尊大神今天过来的真实用意。几个月了?老季他爸是六月份走的,现在有一百天了?该死的老季,这会儿装什么哑巴?赶紧问话啊,问有何贵干,问他妈想干啥……一直到王伟慢吞吞的泡了茶端出去,那母子俩也一句话没说,像是硬生生非要等着人到齐了才说话一样。弯腰把红茶搁到季妈面前的茶几上,王伟往后退一步:“阿姨,喝茶。”“谢谢。”季妈点头致谢,擡眼端详了王伟几眼。这目光不躲不闪不带恶意甚至不带任何的质疑和攻击性,可是依然看的王伟浑身不自在,汗毛都竖起来了。“妈,”季鸿渊了解自家小孩,伸手扯过王伟带坐在身边:“您今天过来,有事?”心底里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王伟想,今晚勉为其难陪老季去听京剧也不是不行……季妈点点头,不兜圈子,倒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叫你俩回家吃饭也不肯,我今天是特意过来吃饭的,晚上方便添双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