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妤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门帘。

带着一种惯常的温和，听不出太多波澜，“请张公公稍候片刻，我即刻更衣。”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桌上尚未收拾的碗盏。

那氤氲的热气己散了大半，乳白的羊汤表面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油脂。

芝麻酱饼的焦香似乎也沉淀下来。

混合着松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盛宴将散的、略显沉闷的气息。

“秋棠，冬渠，收拾了吧。”

苏绾妤吩咐道，声音平静。

却让两个侍女立刻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走到菱花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略显家常的素净装扮，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替我梳个利落些的发髻，换那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的宫装。”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必太过华丽，端庄得体即可。”

夏槿连忙应声，去取衣裳。

春禾则拿起梳篦，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着长发。

苏绾妤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霜花依旧美丽，枝蔓蜿蜒，在日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方才还觉得鲜活的紫禁城清晨，此刻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冰。

皇后娘娘的“急召”，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听雨轩这一隅的安宁与暖意。

炉火仍在噼啪作响，却再也驱不散心头悄然弥漫开的一丝寒意。

她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但在这宫墙之内，片刻的温情与松弛，终究是奢侈而易碎的。

赫连御的心意是她唯一的依仗，也是最大的靶子。

皇后想要子嗣稳固地位，德妃想为大皇子铺路，柳贵妃失子后恨意难消，还有那些有孕的、无宠的、暗中窥伺的……

这坤宁宫，是龙潭虎穴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