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的语言实验还体现在文白夹杂的风格上。当"甲骨文"这样的雅言与"咗"、"咁"这样的粤语助词并置时,形成了文化记忆的多层叠加。诗人似乎在暗示:革命话语必须经过方言的过滤才能真正进入百姓的日常生活,正如外来思想必须经过本土化才能生根发芽。这种语言选择本身就体现了题目所说的"后退嘅进步"——通过回归地方性、日常性的表达方式,反而实现了革命话语的更新与传播。
在当代诗歌普遍陷入语言狂欢和私人叙事的潮流中,树科的粤语革命诗保持了对宏大历史的叙事野心,却又通过方言的解毒作用避免了意识形态的简单复制。这首诗最动人的地方或许正在于其矛盾性——用最地方的语言诉说最普遍的历史,用最日常的语调回忆最非凡的岁月,用最私人的否定("我冇有几多嘅本事")承载最集体的记忆。这种诗学矛盾恰恰映射了当代中国复杂的精神状况:在全球化与本土化、现代化与传统性的撕扯中,寻找文化认同的艰难平衡。
《后退嘅进步》最终揭示了一个诗学真理:真正的进步或许需要某种后退——退向语言的本源,退向记忆的深处,退向被主流话语遮蔽的地方性知识。在这个意义上,粤语不仅是交流工具,更是抵抗文化同质化的诗学武器。当诗人用方言重述革命史诗时,他实际上在进行一场安静而彻底的语言革命——让历史回到人们的舌尖,回到声调的起伏之间,回到日常生活的肌理之中。这种以退为进的诗学策略,或许正是文化传承的隐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