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地刻在了他眼底和眉宇间。他换掉了那件染血的白衬衫,穿着一件深色的高领毛衣,却依旧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属于暗夜行者的冰冷气息。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病床上昏睡的傅砚辞身上,在那厚重的绷带和连接的仪器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沉重。然后,他的视线才移向守在床边的沈知意。他看到了她苍白憔悴得近乎透明的脸色,看到了她眼底浓重的乌青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也看到了她放在膝盖上、那只明显带着深色淤痕的手。
沈知意也看到了他。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没有起身,只是对着林叙,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清晰无比:不要说任何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林叙读懂了。他站在门口阴影里,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的寂静,在刻意维持的死水平静中,显得格外漫长而压抑。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他没有再向前踏进一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人,然后便如同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入了走廊的黑暗之中,沉重的门被他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沈知意压抑到极限的呼吸声。
她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看着林叙消失的方向,又缓缓将目光移回傅砚辞的脸上。那道紧闭的门,仿佛成了她此刻心境的象征——隔绝。隔绝外界的一切风雨,隔绝所有可能带来涟漪的信息,隔绝那些盘踞在废墟之上的、依旧散发着血腥味的名字和往事。
她不知道林叙带着怎样的消息而来,是关于傅鸿儒苟延残喘的状态?还是关于集团内部清洗的血腥细节?亦或是苏蔓那些被冻结的、沾满不义之财的账户?她统统不需要知道。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在昏睡中也无法舒展的、苍白脆弱的脸。
她微微前倾身体,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仿佛怕惊扰了空气。她没有触碰他,只是将脸颊,极其小心地、隔着一点点距离,虚虚地贴在他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的旁边。冰冷的床单触感传来,带着消毒水和生命挣扎后的气息。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落,洇湿了身下冰冷的白色被单,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小的圆点。
无声的角力,在死寂的病房里弥漫开来。一方是盘踞在灵魂深处、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性恨意;另一方,是她用尽所有意志力筑起的、脆弱而决绝的堤坝。她将自己化作了这道堤坝,隔绝着来自过去地狱的腥风,也隔绝着来自此刻外界的任何波澜。
窗外,夜色沉沉,万籁俱寂。病房里,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光点,在幽暗中无声地跳跃,划出生命微弱却固执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