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的嘀嗒声中,缓慢得令人窒息。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傅砚辞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彻底飘离。指尖那一点微弱的触碰,似乎并未传递给他任何感知。他像一座彻底封闭的堡垒,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信号。
沈知意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维持姿势而酸痛麻木,指尖也冰冷僵硬。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如同沉重的铅块,不断将她拖向昏睡的深渊。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保持清醒,固执地维持着那一点触碰。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她不再试图说话,不再试图用语言唤醒他。她只是看着他,用目光一遍遍地描摹他苍白脆弱的轮廓,试图穿透那层绝望的壁垒,触碰到那个被深埋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知意的意志力即将耗尽,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时——
她感觉到,傅砚辞那一直冰冷僵硬、毫无反应的指侧,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抽离。
也不是回我。
只是…指尖的皮肤,极其微弱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昏沉!她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指尖那一点微弱的接触上!
她看到,傅砚辞空洞茫然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不再是毫无焦点地落在天花板上,而是…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向了她。
那目光,不再是彻底的虚无。
里面翻涌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冰川在缓慢崩裂。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挣扎。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翕动着。没有声音发出。
但沈知意清晰地“读”懂了他的口型,那是一个无声的、带着无尽痛苦和迷茫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爷爷要那样做?
为什么至亲之人会是加害者?
为什么真相如此残酷?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一切?
巨大的悲伤瞬间击中了沈知意!她看着他那双被痛苦彻底淹没、却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的挣扎的眼睛,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自责,而是为他承受的这份滔天痛苦而心碎!
她无法回答。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用自己冰凉的指尖,轻轻回压着他那刚刚有了一丝微弱反应的指侧。动作依旧轻微,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承诺和陪伴: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知道…
我在这里。
我会陪着你。
一起面对这…血色的废墟。
傅砚辞空洞的眼中,那丝微弱的挣扎光芒,在沈知意无声的回应中,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在绝对的黑暗深渊里,终于看到了一颗…不可熄灭的、遥远的星辰。
无声的堡垒,在绝望的废墟上,被这一点微弱的星光和指尖的温度,撬开了一道…细若发丝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