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如同恶犬。
他眉峰拧成冷峭的弧度,周身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听闻有人要动我妹妹,我连酒局都顾不上,马不停蹄就赶来了——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目光扫过周旻海时,刻意拖长尾音,“原来是周特派员。”
周旻海面上堆起笑意,心里却暗自掂量。
这陈鹤德背后站着法国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不动声色地拱手:“不知陈副署长的妹妹是哪位?”
话音未落,陈鹤德已扯下肩头外套甩给手下,麂皮手套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精准指向许灼华。
“许家大小姐与我志趣相投,义结桃园,周特派员若想动她夫君,”他忽然逼近半步,口中凝结的冷意几乎扑到对方脸上,“是存心要让我这妹妹伤心?”
周旻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原以为许家只是任人宰割的肥羊,拿下程牧昀后,便能顺手薅下这层油水。
哪料想这家人竟暗藏双保险——既有手握兵权的程牧昀坐镇,又冒出个与法国人勾连的陈鹤德!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他这才惊觉,眼前这块“肥肉”分明是扎满钢针的铁刺猬。
怪不得能把东行南线留在手里,真是够小心,又狡猾。
竟然是自家的女儿勾搭上陈鹤德这条线,就算是周旻海多缜密,也想不到这方面。
“陈副署长说笑了,”周旻海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眼神却像淬了冰,“周某不过是请程少帅去军统叙旧,绝无半点为难之意。”
陈鹤德发出一声嗤笑,皮鞋擦着地面拖出刺耳声响,缓步踱到程牧昀身侧。
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轻飘飘掠过许灼华苍白的脸庞,随后大剌剌地坐进太师椅,腰背舒展的姿态,倒真像在自家会客厅般闲适。
“军统的茶?”他屈指叩击扶手,节奏轻慢得近乎挑衅。
“陈某倒是听说,贵处的茶水都是用血水煎煮,喝一口便能蚀骨三分?”
周旻海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笑意:“陈副署长这玩笑开得……军统的茶与别处无异,周某每日都饮,清香回甘。”
“是吗?”陈鹤德忽然翘起二郎腿,皮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地面,目光扫过屋内紧绷的众人,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那择日不如撞日,我倒要亲自尝尝这‘好茶’。”
话音落地,满室寂静。
许灼华下意识攥紧裙角,指尖微微发抖——陈鹤德此举看似莽撞,实则剑锋暗藏。
她望着那抹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场对峙,远比表面上更惊心动魄。
周旻海脸上闪过一瞬惊讶,随即恢复正常,“陈副署长这是什么意思?”
陈鹤德挑眉道:“周特派员不是要找被扣下的军火吗?在我手里。”
周旻海紧握拳头,“怎么可能?”
陈鹤德摊开手,“有什么不可能的,法国人看东瀛人不顺眼,害怕这批军火进了新海城会出乱子,扣了一点而已。谁知道东瀛人不乐意,赖上了程少帅。”
许灼华指尖掐进掌心,喉间的喝彩几乎要冲出口。
陈鹤德这招“移花接木”实在漂亮!
程牧昀确实没留那批军火,却借陈鹤德之手转给了西南的组织,偏偏表面上的经手人陈鹤德,又与法国人牵扯着微妙的利益线。
周旻海的脸色比冬日的寒霜更冷。
他当然不敢真去触法国人的霉头,可若就此罢手,上头交代不了。
若继续追查,只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陈鹤德轻飘飘几句话,竟将“程牧昀私吞军火”的死局,拧成了“东瀛人与法国人利益冲突”的烫手山芋。
“周特派员觉得,”陈鹤德指尖摩挲着椅把上的铜饰,尾音拖得极长,“陈某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屋里的气压低得几乎能拧出水。
许灼华看见周旻海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那抹原本僵硬的笑意彻底冻成冰碴。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查下去便是死胡同——他终究不敢赌,赌法国人会为了这点“说不清”的军火,跟军统撕破脸。
陈鹤德指尖捏着茶盏轻晃,琥珀色的茶汤泛起涟漪,他低头啜了一口。
眼尾惬意地扬起:“还是许家的龙井对胃口——周特派员不尝尝?”
许积信立刻沉下脸,朝着垂手站在一旁的丫鬟斥道:“眼皮子这么浅?周特派员进门多久了,茶盏还空着?”
这话明着训下人,暗里却像指桑骂槐——堂堂特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