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然没看她,也不搭腔。
郝惟月自顾自说下去:“她自己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公主,还能这么对待别人,挺难得的,说明是真的喜欢你。”她边点头边笑,“也对,她高中的时候就暗恋你,你肯回头,她肯定高兴。”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为然拧起了眉。
他待人接物一贯稳重,尤其成年以后,很少显露出强烈的负面情绪,让人下不来台,再生气也会收敛。
“我很好奇,迟滢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样子吗?你有跟她提过吗?”郝惟月一点也不怵他,盯着他的侧脸,一股脑将方才压制的情绪都发泄出来,“许为然,你现在不过是有了一层光鲜的外壳,用来包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内里还是腐烂的。你背后的家庭就是深渊,是无底洞,是一脚踏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潭,哪个女孩跟着你都会被拖进泥里。迟滢现在跟你谈着恋爱,看似很美好,你应该知道她什么家境,她家里人能接受你?”
“别说了。”许为然盛怒之下声音依然是平静的,只是有些嘶哑。
他和葛玉芹一点也不像。
葛玉芹发怒的样子很吓人,手边有什么东西就抄起来砸过去,暴戾又疯狂,像野兽。
许为然不是,他永远冷静,比正常人都能忍,却也活得压抑。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想变成葛玉芹那样的人。
郝惟月看他痛苦的样子,笑了,眼里不知不觉含了泪:“我不说那些事实就不存在吗?你别自欺欺人了。”
“许为然!”
迟滢把车停在路边,降下副驾那边的车窗,歪着头大声叫他的名字。隔着咖啡店的玻璃门,怕他听不见,又叫了一声。
将许为然从茫茫一片黑里拽出来,窥见了光亮。
许为然大力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冷风里,上了车。
迟滢见他眼里有些红:“太困了吗?”
“有点儿。”许为然脸上是浓浓的困倦,眼皮耷拉,精力不足的样子。
迟滢把车开出去:“下次太累了就别来找我了,我去找你也一样。”
郝惟月从咖啡店里出来,只闻到一阵车尾气。
她望着车开走的方向,渐渐失了神,脑子里纷纷杂杂,塞了一堆思绪。
上学的时候她嫉妒迟滢,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人生。到了如今的年岁,人清醒了些,知道出身没法选择,所以她嫉妒起了许为然。
她和许为然是一样的出身啊。
凭什么同样原生家庭不幸,许为然能过得那么好,她却还在泥潭里苦苦挣扎,找不到出路。
就在一个月前,她妈妈安排她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离异男人,只因为那个男人出的彩礼最多,够她妈妈在市里给弟弟买房付首付。
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这么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无力改变。
她死活不肯嫁给那个老男人,从家里搬了出来,所能接触到的异性里,只有一个勉勉强强合眼,她试着跟对方交往。
人就怕和他人对比,方才他提着奶茶过来,灰扑扑的一身装扮,跟许为然站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好不甘心。
她搬出来住也没能摆脱她妈妈的纠缠,三天两头过来找她要钱,她疲惫不堪。
原生家庭就是她身上的枷锁,紧紧裹缠着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没碰上许为然还好,见了他,她越发不能忘怀,认识的异性里,只有许为然能真正与她感同身受。
她想找个依靠。
从前许为然就对她爱答不理,现在他有了迟滢那样的对象,更加不会多看她一眼了。
她要怎么办……
许为然那里如果行不通,那么,迟滢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