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山本就知道花月意是女子,花月意倒不是怕这个,只是觉得惊讶,毕竟翠翠是自己生平里屈指可数的认出了自己是女儿身的人,她极为好奇,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翠翠笑道:“你适才把衣襟压了下去,我看着你可没有喉结。”
原是这样,花月意点了点头,把衣襟拉得高高的。
翠翠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月意觉得翠翠人不错,也没有绕弯子,只低声道:“我家先生怀疑我是个女子,没了办法,只能同着先生的面说我们一起要来思香楼,我本以为只是同着先生随便说说而已,谁知道他沈易山还真带我来了。”
翠翠笑了笑,脸枕在了沈易山的头上,柔声道:“沈郎这是又思念四娘了。”
听到了四娘两个字,沈易山动了一动,潸然泪下:“四娘,同我回去吧。”
翠翠嫣然一笑:“好啊,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沈易山迷茫的哼哼了几句,又在翠翠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花月意不禁问道:“他每次来都这样?”
翠翠微微颔首:“我和沈郎本是在一间药铺偶遇,他见着我就两眼发直,一路跟着我回了思香楼。我本当他是个孟浪的公子,岂料他却倒也坦荡,和我讲起了他和四娘的故事。”翠翠说到这里,双眸含着潋滟的光,半晌却也敛神垂眸,只从袖内拿出了一方淡紫色的绢帕递给了花月意:“沈郎向来不在这里留宿的,一会儿等他酒醒,你把这个带上,回去拿给你家先生瞧瞧。就说是青楼里的姑娘送的,我想,他也能信你几分。”
花月意接过了那淡紫色的绢帕,上面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鸳鸯,忍不住的称奇:“这是你绣的?”
翠翠微微颔首:“绣的不好。打发时间绣着玩儿的。”
“啧啧,这还不好?”花月意有心想跟翠翠学女红,不禁问道:“明儿你有空吗?教教我吧?”
“有空,你来便是。”翠翠应的倒是干脆。
待沈易山酒醒了几分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了几锭银子放在了桌上,晃晃悠悠和翠翠鞠了一礼就和花月意离开了。
家里的灯笼依旧高高挂着,离着老远就能看得清楚。
江镜庭的窗前黑黑的,花月意想着他许是睡下了,把沈易山送回了房间里,自己也转头歇着了。
一夜无梦。
翌日午后,花月意做熟了午饭,就跑到思香楼找翠翠去了。
她起先是真的奔着讨教刺绣女红心情去的,可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翠翠自从得知花月意自小便就男儿打扮,心里多少对花月意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不容易。花月意常常喜欢看着翠翠坐在镜台前梳妆打扮,涂脂抹粉的,那些胭脂水粉令她感觉陌生而好奇。
香思楼的庭院里有一处秋千,花月意时常喜欢和翠翠在那里玩耍。因为怕人觉得生疑,花月意只能推着翠翠荡来荡去,即便这样,却也让花月意觉得十分欢喜。
翠翠自然也乐得花月意来找自己,明面儿上,花月意是个小公子,整日与翠翠形影不离,倒让翠翠省得去作陪那些臭男人。
况且花月意也懂规矩,时不时地会给老鸨子一些好处,虽然没有沈易山那么出手阔绰,可老鸨子却并不嫌少,老鸨子清楚得很,到底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沈易山那样的冤大头,毕竟还是少数。
和老鸨子相比,翠翠却向来不收花月意的银子,花月意起先只说是学女红的酬金,翠翠向来不愿意收下,有时候两个人聊得投缘了,花月意甚至还会宿在香思楼里过夜。
可江镜庭却不知道这些,他只当花月意迷上了青楼里的某个姑娘,声色犬马,纵情享乐去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深觉应该赶在花月意无可救药之前找她谈一谈。
夜已很深了,花月意依然没有回来,江镜庭无奈之下,找沈易山打听了那青楼的所在,便就披着月色一路去找花月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