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监视的蒙面绑匪中,其中一人的目光时不时就黏腻地扫过她们,尤其在她身上停留。
“啧!”
旁边一个身材更高大的绑匪猛地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呵斥声里带着烦躁和警告,
“狗眼往哪看呢!这也是你该动心思的?管不住就给老子抠出来!”
那瘦个子男人缩了缩脖子,不满地嘟囔着回应,眼神却仓惶地瞥向窗外:
“...操!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语气虚浮,显然有色心没色胆。
车厢里除她俩之外的几个女人,从上车起就嘤嘤低泣,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其中红发女人哭得尤为“投入”,肩膀微颤,头却始终微微侧偏,以一种看似无意的姿态,巧妙地避开了迟暮玖可能投来的视线。
那闪躲如此刻意,答案几乎昭然——正是她的“指认”,让绑匪精准地锁定了汤泉里的迟暮玖。
愧疚?或是别的什么?
即便没有这红发女人的背叛,这帮匪徒也会把山庄翻个底朝天。
区别只在时间。
山庄到酒店的路程本不算近,但在紧张和颠簸中竟仿佛缩短了。
迟暮玖的判断精准地预见了一切——
约摸十分钟后,这辆破旧不堪、窗玻璃布满污痕的面包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
车外,正是这片区域灯火辉煌的标志性建筑——管制区内最大的酒店。
而透过模糊的车窗,景象却与往日的奢华安宁形成骇人对比。
巨大的玻璃门内人影幢幢,穿着制服、住客服的身影或蹲或跪,被更多持械蒙面人严密地控制在空旷却死寂的大厅里。
无形的恐慌像凝固的烟雾,沉重地笼罩着整个空间。
“下车!都给老子滚下来!”
炸雷般的吼声轰碎了车厢里死寂的沉默,也碾灭了最后一丝侥幸。
车门被蛮力拽开,几双粗砺的手像铁钳般攫住迟暮玖和其他女人的臂膀、肩头,毫不留情地将她们像货物一样拖拽出去。
踉跄的脚步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赤裸的脚底首噬脊椎。
拉扯间,裹身的薄毯又滑落几分,迟暮玖迅速收紧,那残留的湿冷此刻竟成了唯一、且脆弱的屏障。
眼前,是人间炼狱。
曾经堂皇的酒店大厅,如今己成劫匪的巢穴。
狰狞的武装分子挥舞着枪支,粗暴地驱赶、推搡着先前被控制的人群——惊惶的住客、制服凌乱的员工、几名衣着体面的客人。
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气,低沉的呜咽、断续的抽泣、凶狠的呵斥混杂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污浊的声浪。
所有人,像被无形的潮水裹挟着,正从走廊、咖啡厅、前台等各个角落,被驱赶向大厅中央那片开阔地——一个不断扩大的、绝望的“人质池”。
迟暮玖心中雪亮。
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矮下身,头颅深埋,双手交叠死死扣住后脑,一个彻底屈从、毫无威胁的姿态。
同时借着人群的晃动,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让自己恰好隐入一个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中年男人侧后的阴影里。
随即,她如同融化的水滴汇入汹涌的浊流,弓着背脊,将自己缩进这片由恐惧与混乱编织的洪流深处,竭力消隐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