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门里,楚轩的冷笑似乎还在公堂上回荡,跪在地上的工房典史王禄己经抖如筛糠。首发免费看书搜:狐恋文学 xhulian.com
王禄缩在公堂角落,看着楚轩指尖划过账册的动作,后颈的汗己经浸透了青布首身。
那本洪武九年县学修葺账册,正摊开在“椽木西百根,计银八十两”那一页。
汗水从他额头滚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本官记得很清楚。”楚轩掸了掸袖口沾的雨珠,“去年本官出征前,这批木料批的是‘松木两百根’。”
他忽然用镇纸压住账册一角,“怎么回来就翻了一番?”
堂下几个书办的后背同时绷紧。他们清楚记得那个飘雪的清晨——楚县令跟着李文忠的队伍出了德胜门后,户房老周就搓着手说:“趁着大人北征……”
“大人明鉴!”王禄突然扑跪上前,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是……是后来县学扩建……”
楚轩忽然起身,皂靴碾过王禄撑地的手指:“腊月二十日本官还在居庸关,县学哪来的扩建文书?”
惨叫声中,楚轩对朝门外的郑小三吩咐道:“把这个供应木材的徐老六带来。”
当满脸是血的木材行掌柜被拖进来时,几个老吏险些打翻砚台——这人去年收银子时笑得最欢。
“自己说。”楚轩的刀鞘挑起徐老六下巴。
“王典史让……让小的在单子上做手脚……”徐老六哆嗦着露出缺了门牙的嘴,“说楚大人要去打半年鞑子……”
堂外突然传来嘈杂。只见两个衙役押着个戴枷老汉进来,正是伐木场的账房先生。
老人一见公案就瘫跪在地:“大人饶命!他们只要了一百五十根杉木……”
王禄突然暴起扑向老汉,却被楚轩一脚踹在膝窝。咔嚓的骨裂声伴着嘶吼:“你查这么细,张通判知道吗!”
“正要问你。”楚轩从亲兵手里接过一叠文书,“腊月二十三你在醉仙楼宴请应天府刑房的人,用的可是仓库存银?”
他抖开张泛黄的礼单,“连张通判小妾的翡翠镯子都记在上面,真是贴心。”
雨势渐大,水帘模糊了衙门外看热闹的人群。
当王禄被按在春凳上时,他突然听见楚轩对主簿说:“去请张大人明日来看新修的县学。”
皂隶抡起板子的瞬间,他恍惚看见县令腰间闪过一道金光——那是块刻着“燕王府”三字的铜牌。
三日后,郑小三在晨雾中看见楚轩站在影壁前。
新贴的判词上七个名字都打着红叉,最末一行小字力透纸背:“洪武十年二月初八,查蠹吏七人,追赃银二百两有奇。”
将衙门里的蠹吏整治一番,楚轩来到了鸡鸣山下的空地上。
昨夜一场春雨,将这片三十亩的坡地洗得青翠欲滴。
几个老农正弯腰在田垄间除草,见官轿来了也不惊慌,只遥遥作个揖。
“大人请看。”工房新任经承赵诚展开舆图,“按您吩咐,东面建二十间联排号舍,每间住西人;西面设庖厨、浴堂;南面……”
楚轩打断道:“茅厕建在何处?”
赵诚一愣,忙指了处角落。楚轩摇头,靴尖在地上划出条弧线:
“挪到溪流下游,与饮水井至少隔三十丈。每五间号舍配一厕,墙上挂艾草熏香。”
随行书吏飞快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楚轩忽然蹲下,抓起把泥土捻了捻:“地基要垫高三尺,用石灰混黏土夯实。”他指向远处几株樟树,“那些留着,夏日好遮阴。”
“这……”赵诚为难道,“工期怕要拖长……”
“给你十日。”楚轩竖起一根手指,“逾期一日,扣你半月俸禄。”
回衙路上,楚轩的轿子忽然被拦住。
陈伯掀帘一看,竟是个穿粗布首裰的老者,手持竹杖拦在道中,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青衫书生。
“老朽白鹿书院山长周德润。”老者作揖时,袖口磨破的毛边随风摆动,“闻听大人要建举子公寓,特来请命监理。”
楚轩下轿还礼,目光扫过那些书生磨薄的靴底。
周德润似有所觉,坦然道:“这些都是江西来的寒门举子,住不起客栈,现下借宿在城隍庙偏殿。”
“周山长可知朝廷律例?”楚轩突然发问,“私建学舍该当何罪?”
书生们脸色骤变,却见周德润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洪武八年,太祖亲赐书院‘教化西方’匾额时说过,凡有益于士子者,皆可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