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柱凑过去一看,果然见那匹无主的马还在往前冲,马腿上有个血窟窿。他撇了撇嘴:
“算你厉害。不过下一个肯定是我的。”
“那就看着。”
李老栓又开了一枪。这次王二柱看得清楚,子弹正打在一个骑兵的胸口,那人手里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直挺挺地栽进了尘土里。李老栓吹了吹枪口的烟,冲他扬了扬下巴:
“一个了。记得欠我一个银元。”
王二柱急了,举枪就瞄。
可骑兵冲得越来越近,马嘶声几乎要把耳朵震聋,他手指发颤,连瞄准星的人影都在晃。
他闭了闭眼,想起李老栓说的“盯着胸口往下”,再睁开眼时,稳稳地锁定了一个穿蓝布袍子的骑兵。
“砰!”
子弹飞出去的瞬间,那骑兵突然往马肚子下一缩——王二柱眼睁睁看着子弹擦着马脊梁飞了过去。
“哟,这蒙古人还挺机灵。”
李老栓啧啧两声,
“你这枪法,还不如村口打鸟的二傻子。”
“你才打鸟呢!”
王二柱把枪栓拉得“哗啦”响,“刚那是意外。”
正说着,班长的吼声又传了过来:“敌人到一百米了!装弹!”
王二柱赶紧摸出十几颗子弹往枪里塞,手指却不听使唤,半天没对上枪膛。
李老栓伸手帮了他一把,指尖的温度透过铁皮子弹壳传过来:
“别慌。敌人近了不用太瞄准,对着人堆打就行。”
他话音刚落,阵地上又响起一片枪声。
这次的子弹像撒豆子似的往骑兵堆里落,冲在前面的骑兵接二连三地掉下来,马尸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后面的骑兵不得不勒马减速,冲锋的势头明显弱了。
“看见没?这才叫打仗。”
李老栓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一个人往前冲,是大伙儿一起使劲。”
王二柱没说话,只是把子弹填进枪膛。他看见一个骑兵从马尸堆里爬起来,举着刀要往这边冲,赶紧举枪瞄准。
这次他没犹豫,手指一扣——子弹打在那人的腿上,猛谷兵“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被后面冲上来的马踩进了土里。
“中了!”王二柱跳起来喊,“我打中了!这下扯平了吧?”
李老栓正往枪里填子弹,闻言看了一眼:
“算你一个。不过刚才那是个步兵,不算骑兵。得打骑马的才算数。”
“你耍赖!”
王二柱急得脸通红,“班长说了,只要是敌人就算数!”
“我说不算就不算。”
李老栓又开了一枪,这次打中了一个正从马背上站起来的骑兵,“两个了。现在欠我两个银元。”
王二柱气鼓鼓地举枪再战。可骑兵越来越少,剩下的开始往后退,马蹄声渐渐远了。
阵地上的枪声慢慢停了下来,只剩下有人在喊“捡武器”“抬伤员”,还有人在数地上的尸体。
李老栓靠在土坡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阳光下明灭。王二柱蹲在旁边,看着远处蒙古人撤退的方向,忽然笑了:
“其实你刚才第二枪打偏了,那骑兵是被后面的流弹打中了。”
王老栓瞥了他一眼:“哦?那你刚才打中的步兵,是被我打飞的马撞死的。”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王二柱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个银元,心里忽然踏实了——输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他看了看王老栓手里的烟袋,凑过去:
“给我抽口?”
“刚还说自己胆子大,抽口烟都要蹭?”王老栓把烟袋递给他,“下次打仗,赌五个银元怎么样?”
李二柱吸了口烟,呛得直咳嗽,却笑着点头:
“赌就赌。下次我肯定赢你。”
风从阵地上吹过,带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远处的尸体被拖走,有人在修补被马蹄踏坏的防线,新的子弹被一箱箱搬上来。
王二柱把烟袋还回去,摸了摸冰凉的步枪——他忽然觉得,这比在家守着婆姨生娃有意思多了。
王老栓看着他眼里的光,悄悄把烟袋往他那边递了递。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扎在阵地上的桩子,稳稳地立在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