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忽然拼命地丶拼命向前爬——!
腰部以下丶原本已经长全的身体,犹若生剐一般,再次层层剥落血肉。他满头大汗,却仍忍住一声不吭。
连在旁目睹一切的长生,到这一刻,亦忍不住面露惊异之色,不由厉喝道:“住手!”
“你已被天道驱逐,不得越界,再这样下去,只会被山门活活撕碎!快停下!”
撕……碎?
“停下!”
是长生的声音。
沉沉茫然擡起头来。
尚未从摔得七荤八素的混沌中清醒,已被这陡然炸响在耳边的呵斥声惊得毛骨悚然。
她循着那声音摸索上前,触到魏弃的手——相触的“肌肤”传来的触感粘腻,却令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汗抑或血。
彼时他的大半截身体,似已被他生生从“对岸”拽回了此间。超出承受极限的疼痛,令他浑身犹若水洗。
她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蠢事,急得拼命将他往回推,试图把他推回门里,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始终不得寸进。
“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手指按在他血淋淋的肩上。
不敢碰,又不得不碰。
“魏弃!”
沉沉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推着他,忍了又忍,却终是忍不住失声向他吼道:“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但你可以——别傻了!难道你真想留在这里,做一个永远都见不得光的怪物么?!”
“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只要你还是你,天道便永远容不下这个威胁……魏弃,你究竟明不明白?有我或者没有我……我根本帮不上你什么,但至少在那里,你不会再被当成是一个怪物。”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手指轻托住他的脸,“你到底明不明白?”沉沉说,“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能够堂堂正正地活丶为什么要选过街老鼠一样的生活?难道你的世界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么,难道我不去,你就哪里也不去了么?魏弃?”
然而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明知故问。
她分明早就知道答案。
“……是。”
可尽管如此,真正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却终是忍不住,在一瞬的怔愣过后丶无声中落下泪来。
“我想留在你身边——就算做一个怪物。”
“我可以,做到,”她听着魏弃说,“我会杀了那些人,所有拦路的人。不用你……再去为我求任何人。我会带你回江都,见你的母亲。”
“不是过街老鼠……我不会让你做过街老鼠。”
她目不能视,却能从他的呼吸中嗅到浓郁的血腥气。
他那样用力地说着每一个字。倘若她能看见,或许一生都不会忘记他擡起头来,看向她时的眼神——
然而,上天早已蒙住了她的眼。
是以当长生说出那句:“山门将闭,”他的话语中满是无情的冷嘲,“这里的天道不欢迎他,山那边的世界,也注定把他拒之门外。沉沉,这就是你选的路。”
她用尽力气的一巴掌,终是将魏弃扇得别过脸去。
所有后话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而他维持着那姿态,久久没有转过脸来。
“我不用你为我杀人,魏弃,我更不需要你再为我再做任何事,我只想你离开这里,离开我身边,”而她的声音不再哽咽——反而出奇平静——甚至冷静得有些残忍,“不止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难道你想我和你绑在一起,往后的馀生,都被这些道士追杀丶被迫活在逃亡的路上么?就算你真的无所不能又怎样?”她说,“可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只要跟着你,我的后半辈子,就不会得到哪怕一天的平静。”
“如果你真的爱我,”她问他,“怎么舍得让我过这样的生活?”
魏弃挣扎逃离的动作甫一停下。
属于山门另一头的吸力,便将他用力往回拖去。他的手指陷在泥土中,一点点的抖颤丶松动。
“……”
可他仍是什么都没说。
却回过头来,静静地望向她。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只为一个人活着。”
他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那样轻。
“是。”
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在以后的许多年,成为他午夜梦回时丶每每回荡在梦中的呓语:“我喜欢你,魏弃,我很喜欢你,”谢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