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针
辽西解府, 竹苑。
眼见得已是日上中天,外头的鞭炮吵嚷声仍无半分歇止之势。
原本埋头吃饭丶不发一语的十二娘忽的撂了筷子,“四姐姐, 七姐姐,”她站起身来,向众人微微福身, “我今日没什么胃口,先回房去了。”
语毕,也不等两个年长的姐姐应声丶掉头便走, 馀下一桌姊妹目送她气冲冲跑远的背影, 相顾无言。
“那四姐姐, 七姐姐, 我也……”
十一娘与十二娘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两人平日形影不离,一个走了,另一个自然也坐不住,说着便要起身。
“慢着。”
只是这回,人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一旁的七娘擡手拦住。
“随她去吧,”解如星淡淡道, “心中有火气,能撒出来是好事。若一味闷在心里丶才怕给她闷出病来。”
“可是——”十一娘一脸为难。
“她若是自己想不明白,谁也劝不动她, 你去了, 白费一番口舌, 倒叫这家里又多了个人如鲠在喉,”解如星说着, 往自家妹妹碗里夹了一筷鱼肉,“……何苦来哉?”
然而,话是这么说。
十一娘果真忍住丶没再去劝。一顿午膳用罢,解如星派人出府打听,方知那巡城的花轿在城外天坛酬天祭祖后,终于回到王府。到黄昏时分,满城百姓更是几乎全挤到摄政王府外,去凑那十里长席的热闹。
如今整座绿洲城里,大抵,也唯独解府这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竟一反常态的府门紧闭,对外头那热闹劲充耳不闻。
“七姑娘,四姑娘说,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便不过来用晚膳了。”
“七姑娘,十一姑娘也说……”
“十四姑娘夜间没什么胃口——”
日落西沉,夜色渐朦,到那婚宴本该最热闹的时候,解家众姊妹更是默契地各自龟缩院里丶不愿露面。
这回,却是解如星搁下手上诸多琐事,在府上四下转了几圈。
末了,终是在早已空置多时的兰苑,找到了窝在藤架下丶不知静静发了多久呆的十二娘。
“还在想十六娘的事?”
解如星走近,与她同在藤架旁坐下,又随手抄起她手边一册话本丶兴致缺缺地翻了几页。
十二娘侧头瞥了一眼,抿着嘴唇不说话。
一墙之隔,仍隐隐能听得锣鼓喧天,街头巷尾丶经久不绝的道喜声。
她本是个爱热闹的人,这会儿却听得越来越烦躁,忍不住又挪开身子,坐得离姐姐更远些。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解如星看在眼里,忽道,“你还在怪我,没能找回十六娘。”
十二娘低头不答。
解如星便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金复来在回信中,只说十六娘还活着,却不肯告知她究竟身在何处。他出尔反尔,我也恼恨,可……还能有什么办法?知道她如今尚在人世,已是这些时日来最好的消息。”
为了救回十六娘,去信金家时,她甚至已做好了倾家竭産的准备。
可无奈,天不遂人愿。
家中最宝贝的妹妹,如今,终究还是成了她亏欠最多的“家人”。
“不。”
十二娘闻言,却蓦地摇了摇头,“十六娘的事,大家都有错,是我们没拦住她,叫她中了那奸人的计……我倘若有气,也是气自己。”
“可我如今气你——阿姐,我只是没想到,事到如今,你竟还愿与那奸人往来……!”
说到这,她忽的咬牙切齿。
“那般无耻下作之人,有什么资格娶得神女丶借势统摄辽西?!若不是他忘恩负义丶翻脸不认人,阿治如今又怎会被幽禁在王姬府上!”
“你不闭门谢客也就罢了,竟还答应为他制那劳什子的嫁衣!难道还嫌他日子过得不够完满,要拿自家人的血去添上一笔彩么?姐姐,我真是瞧不透你……我想不明白!”
解家在江南经营多年,手握数条东南商路,家中绣娘,亦无不精通南人奇巧,一手双面绣,生动之至丶栩栩如生,昔年多为皇家贡品所选。也正因此,虽如今流落辽西,解如星作为解家代家主,仍当得上这辽西织造商会会长一职。
日前魏骁找上门来,不知从哪找到失传多年的“弥天嫁衣”图纸——传闻,当t初祖氏末帝欲娶妻殷氏,便是以此嫁衣为摹本,弥天嫁衣一出,惊艳四座。如今,魏骁正是以万金为馈,令解如星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