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无从观察——她甚至连头都擡不起。
只一瞬间,感觉到肩上力气稍松,立刻贪生怕死地就地一滚。捂着受伤不轻的肩膀,她趴在地上,气喘如牛,心道自己十六娘的身份还没捂热,难道今天就要折在这了?
对上魏骁,她尚且还有解家作为资本,可以与他唇枪舌战,是因自信自己在依从他的前提下,魏骁不会轻易杀她;
可对上魏弃——
她发现,自己现在完全摸不透这家夥的想法啊啊啊啊!
他杀人不讲任何理由也不考虑后果,想杀就杀啊啊啊!
沉沉在心中咆哮,难怪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当一个人完全不害怕你能够威胁他,不好奇你从哪来,不对你存有任何情绪时,踩死你,可不就比踩死路边的一只蚂蚁简单么?
亏她临别前还托七娘打听了一下,说金家在大魏这边的生意,比之盛年时的解家亦不遑多让。
可,就是这么一个富可敌国丶跺两脚能影响今春粮价的商人,在魏弃这里,竟然连句“彻查”都换不来!
没办法,只能靠自己。
沉沉艰难地爬起身,强撑一口气,继续维持着跪倒的姿势,动也不动地跪在这尊杀神跟前。
“民女不是临阵反悔,”她说,“实乃被蒙骗而来,从始至终,都不知个中设计。”
说话间,被疼痛逼出的冷汗已渐渐浸润了衣裳。
她的肩膀不知是脱了臼,抑或干脆折了骨头,整个软软地垂荡在身侧。
一片死寂间。
没听见魏弃吭声,也不敢擡头,她的眼神飘忽,又不经意瞟过那横躺在地丶死不瞑目的“宋姑娘”:
准确来说,是瞥过那贯穿女人喉咙的碎瓷片,留在颈上丶醒目又骇人的伤口。
这——
她脑中“嗡”一声,福至心灵,立刻龇牙咧嘴地开口:“陛下,方才救了我,民女当以馀生报答陛下救命之恩,绝不敢再生二心……”
而且,你才救了我,不至于现在又要杀我吧?
刚才突然发难只是试探我是不是说谎对不对?
魏弃的“沉思”被人打断,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偏头。
那双蒙着白翳般诡异而渗人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仿佛仍能看清什么一t般,直直向她望来。
沉沉正好满脸期冀地擡头,不巧与他双目对上,登时吓得一哆嗦。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发觉自己绝无可能漏出破绽——分明还是顶着十六娘的壳子在说话,这才稍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望向那双不知是在看她丶抑或透过她看向某处的眼睛。
“民女感念陛下大恩,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结草衔环以报。
话音未落。
“救你,因为你在救人,”却听男人薄唇微动,轻飘地吐出一句,“有趣。”
沉沉:“……”
可你说“有趣”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看起来像是在说一块砖很平整,一面墙很结实……一个死人,很安详一样啊?
有趣,所以留人一命?
她的心高高吊起,强忍肩上剧痛,俯身再拜:“民女惶恐——”
话音未落。
“可惜,徒有救人心,毫无意义。”
却听那声色如刀,将她片片凌迟,每说一个字,她的心便往下沉重一分:“她们死了,尚有节名,你苟活于此,难道还盼着金家人冒大不韪,把一个送进宫的女人,再光明正大接出去么?”
既然活着,还不如死了,有什么必要一心求生?
生,既无益,何不赴死?
沉沉闻言一怔。
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顷刻之间,不由汗流浃背。
脑中飞快思索对策的同时,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可……入目所见,除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满是剑痕的斑驳墙壁,血痕喷溅的帷帐,哪里还有她能躲藏或逃命的去处?
她的脑子自重生过后从未转得这般快过,一声“陛下”还卡在喉口,冷不丁地,胸前却忽的一痛。
“……?”
起初,仿佛只是被人撞了一下,闷闷的疼。
可紧接着,那痛感却如水中波纹般散入四肢百骸。她低下头去,瞧不见任何伤口,可胸口分明如被撞瘪了般凹陷下去。回过神时,整个人已横飞出数丈远,后背狠磕在墙上。
原来,杀人……真的是这般轻易的事。
这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