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风流惑人。
而那风流潋滟的最深处,却是如野火一般疯长的野心!
许是因为无可倾诉,陵游将手放在平滑温凉的祭坛之上,微微弯起的唇角完美地好似一张假面,流露出几分回忆的脸上却渗着魔魅的美。
微生擡手让千岩军们互相支撑着退在他的身后,再次问道:“那么,你现在是陵游,还是最初侍神的大祭司?”
陵游的唇角深深地勾起,与微生正面相对:“我是陵游,在这时间仅仅只存活了二十馀年,却拥有着数百年传承的记忆。”
微生沈默一瞬,捂在胸口心脏处的手微不可查地紧了一分,轻声道:“你们遗族人的祭司一职世代传承,且皆是选择族中幼儿在年幼之时便由祭司教养,其实是为了方便最初的大祭司以更换肉身的方式长久活下去。”
他与若陀顺着螺珠的牵引找到水底的祭坛之时,他利用若陀查看岩石记忆的能力,窥得祭坛大殿久远记忆中的一缕。
每一位初承接祭司之位的祭司都会在悄无人息之时来到水底的祭坛大殿中,他们有着不同的面貌,但都同样拥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走路的姿态丶对祭坛大殿熟练的神态,同样也宛若一人。
陵游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也并不追问微生是如何知道的:“的确如此,祭司并不会生育后代,选定的孩童除了灵觉天赋异禀之外也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但他们却全都会在继承祭司之位的时候转变为异色瞳孔,与此同时,先祭司亦会寿终正寝。”
“我自小灵觉便天生强大,对祭司推崇敬爱的祈愿之神也并无任何恭敬之意,因此祭司因这个理由惩处过我许多次,直到后来,他认为我无可救药,便决定提前施展降魂之术,占据我的躯体。”
“谁又能想到,代代相传的祭司,其实内里都藏着同一个人可悲的灵魂呢?他是一个狂信徒,无数次使用禁术抢夺他人的身躯,只为了覆苏他最初信仰的神明。”
陵游自小便未见证神迹,他亲眼所见的都是族人依靠自己的能力捕鱼织衣丶抵御凶兽,安居在濯月泽的这方水土之中。比起信仰虚无缥缈甚至已经死亡的魔神,他更愿意相信人本身的力量。
即使长大之后他在远处亲眼见识了魔神的交战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奔涌的力量令他产生无可抗衡的心悸,他也未曾否决抛弃过这种想法。
大祭司让他见识那等可怕又令人欣羡的力量,本是为了唤起他心中对祈愿之神应有的信仰。
可惜对方又一次失败了,因此大祭司忍无可忍,直接宣布自己命不久矣,要将祭司之位传承於他。
陵游很明白大祭司对他并不满意,更是觉得对方这种突如其来的决定充满了怪异,便心生警惕。
“那位大祭司在我继承祭司之位的当天以灵魂之体强制夺舍,他原本的眼睛也被他用来掌控我躯体的力量同化,变成与他本身一般无二的瞳孔。”
陵游弯着眼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便露出一个充满了趣味的笑容。
“不过,因为我本身灵觉够强,直觉意识到他的力量源泉来自於这双即将被同化的眼睛。”笑容惑人的他将指尖置於眼尾,宛如莹玉玉与冰雪的碰撞,“他自己大概也没有料到,我会在那个时候亲手将自己的眼睛剜下来,断除他力量的供给,导致他自己的灵魂反被我吞噬。”
“我得到了他的记忆,这才知道祭司之位的传承是一个多大的谎言,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妄图覆活至爱者的妄念而已。不过我也得感谢他,他贡献给我的力量让我明白了,凡人是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以人身成神的。”
他的衣袖凌厉地挥下,潋滟的眼中带着透骨的寒冷与不屑:“但他目光短视,只想着用这种办法来覆活他已死的祈愿之魔神!”
“呵呵......”微生自胸膛深处发出一声轻笑,“所以呢?你将我留在最后,只是为了对我倾诉一番你多年淤积在心中的妄念,然后在此宣告,你即将要成神吗?”
化晴的缱绻之水再一次不安地激涌起来,绸缪的轻言细语在越发喧嚣的风中也变得像是凶兽的低吼。
“怎么会呢?只是璃月总归也算是帮了濯月泽一次小忙,因此便将你留在最后看着敌人死去,以此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报答而已,也仅此而已。”
陵游缓步踏入水中,翻起的浪花遮住了他一般的身躯:“我的族人们,你们不是不想要放弃自己的信仰吗?”
他擡手举起一朵浪花,宛如一朵颠倒的睡莲,优雅芳菲:“那么,你们也该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