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再后来，婚礼进行到后期，我陪着新人绕场一周敬酒完毕的时候，看到她主动起身换了座。她没有去和那些教育系统相关的人打招呼，而是特意拿着酒杯和手机，跨过了婚礼场地中间高起的条状舞台，走到了我们初中同学这桌。

那时我刚陪q敬完酒，看到她坐到了这桌，路过时我的同学招呼我快去坐下，我摆摆手说我先把衣服换了，似乎很不给她面子。我实在是受不了穿了一天的纱状蓬蓬裙，我想就算我结婚，可能也不会再穿了。我看到我的同学在帮她找干净的空酒杯，大概是她想把手中的橙汁换成葡萄酒。

我不知道我换衣服和收拾花了多久，大约也没有十分钟吧。我也不知道她和同学们聊了什么，等我过去坐下时，她和大家也没有一直说话了。她坐在我两个初中同学中间，我去以后，找了个空位，和她隔着一个同学m坐下了。我甚至都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故意和m说着话。现场的游戏和音乐声很吵，她侧过脑袋看向我们，似乎想听清我们在说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主动开口和她对话，她也一样。

后来q敬完酒之后也来了我们这桌。这时她说，我们这桌q是一定要用酒敬的，都是十几年的朋友了。q听话地换成了红酒，又敬了一圈。然后好像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都这么多年没见，也没有很多话能说。我一直侧头偷偷看着她，她低头刷了会儿手机，可能是真的太沈默了，过了没多久，她说她家人那桌叫她，她要回去了。临走前，举起了酒杯，和我们轮流碰过来。

从她右手边第一个同学y开始，再是她左手边的m，按照顺序，下一个就是我。在她站起来干杯时有一秒钟我迟疑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略过我，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和她碰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几秒钟时间我的大脑已经转了几百圈。

转眼m就和她碰杯结束了。

我面无波澜再自然不过地站起来，举起我面前的橙汁，和她递过来的酒杯碰到一起。

脆响之后，没有人移开。

沈默，停顿，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我看向她，纵有千言万语，竟无语凝噎。

一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我不可能有任何特殊举动，二是我不知道该和她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说我爱你还是我恨你。

在周围吵闹的环境中，她和我碰杯的时长，比别人的多微妙地停留了几秒。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先移开酒杯。

感觉一瞬即是永恒。

这几年的感情翻滚，全定格在这旁人无法察觉的几秒钟里。

感觉到再久就要被察觉的时候，我收回了手臂，仰头喝了口果汁，她也喝了口红酒。

她快速地和剩下的同学们一一碰了杯，临离开前和我们说，以后如果我们的小孩要上学了可以去找她，然后就带着手机回去了。

我想我以后可能也没办法因为这个理由去找她了。

我很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露声色地成功装了回成熟稳重的大人。

其实那时，我已经打定主意找她单独说说话，为我的年轻不懂事和她道个歉。

但是直至整场酒席结束，人群散场，她也没再单独起身。一直和她女朋友坐在一起。

临散场时，她抱着玩游戏抽到的巨大的毛绒玩具，比我先走。

我以为我会控制不住的，结果也没有。

当时我可能除了希望有机会的话能单独和她道个歉，此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了。

曾经给我带来那么多的喜欢和痛苦的人，现在也可以当作从未认识一样。

我这样的表现，如果是作为一个前任，应该也是合格的了。

再后来，那天晚上回家后，我给她发了条短信，

再次诚恳地为我几年前对她做的一切道歉，并祝她幸福。

这是我仅有的她的联系方式了。也不知道她的号码有没有变。

然后我就失眠了。

已经多少年，再没有因为喜欢想念一个人而失眠。

原来曾经真正爱过的人，再见面还是会心动。

我知道她有女朋友，她看上去也很快乐。和我遥远印象中也并无差别。

可能当初的我，就是被她的率直阳光所吸引的。

我知道我们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二天早上，我不知道第几觉醒来之后收到了她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