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冷。比十番队庭院中的，还要冷。

阴冷的气息透过身上薄薄的白色里衬渗进来。周围的空气里，漂浮的全都是潮湿腐烂的稻草的味道，以及一些馊掉的血液的臭味。

忏罪宫里很暗。

只有远远的拐角旁边有一盏壁灯，从石墙缝中凸出来，摇曳着一星金红色的诡异火苗。

我靠在石墙上，面对着另一堵墙。我的左边，依然是高高的石墙，而右边，是铁质的栏杆，密密麻麻，缝隙窄得连一只猫都钻不过去。除了走廊拐角地方的那唯一一盏油灯之外，深牢中所有的光线，就全部来自於左边那堵石墙顶部的小窗户。

只能容纳一个小孩的头钻过的窗洞，连那上面都是密匝的铁栏。冰轮就从那些铁栏的缝隙中挤进来，拼成一弯完整的淡银黄。

它看上去好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然而，我碰不到它。

不仅因为那是眼睛给我的欺骗，更因为我的双手，现在都被两指粗的铁链牢牢地缚在我身后的墙壁上。连我的脚踝上，都被锁上了阻碍行走的重器，只能勉强跪坐在阴湿的稻草垫子上。

等待死亡。

谁都没有来。

草鹿没有来，克莱尔没有来，日番谷……也没有来。

只有我，孤零零地被遗弃在这里。

被当作十恶不赦的罪人，接受惩罚——

我违背历史的惩罚。

如果需要一个人的血来洗清的话，我情愿是我。

狱卒们偶尔会走过来。这里是忏罪宫的最高点，最深的牢狱，只有犯了最严重的罪行的犯人才会被关押在这里。走进这一间屋子的犯人，所待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周——因为一周之内，他们必然会被处死。没有人会愿意与他们搭上任何的关系。

而我的时间，只剩下三天。

我用斜睨的目光，看着那几个偶尔出现在拐角的身影。包裹全身的白色服装，充满了死气，完全不像在十番的时候，看到的那种黑得发亮的死霸装。

冷笑。

除了冷笑，我别无所有。

脚步声，从拐角之外传来。大约又是巡视的狱卒。虽然他们不愿来到这里，但例行的检查却不能免除。

一个，两个。一共两个人的脚步。

重的，和轻的。

我低下头去，反正，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不需要让他们看到，我有些落寞的眼神。

近了。

很近了。

然后，停了下来。

就在我的牢房的门口。

钥匙开锁的声音，铁链被拿下来的声音，门上生锈的铰链被转动而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是谁？来看我么？

无关紧要。

“日番谷队长，请进。”狱卒毕恭毕敬的声音，催促我擡起头来。

日番谷冬狮郎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的阴暗里，油灯金红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后打出一片薄薄的光晕。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他，是来看我的？

看他这个蒙受了不白之冤丶马上就要被处死的副队？

“我想跟副队单独呆一会。”日番谷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固执。

我看不到狱卒的表情，只知道在低低的叹息之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拐角。

穿着白色足袋和枣红色鞋带木屐的双脚，在我的面前停下。

擡起头去，45度角的目光，交汇。

“……队长。”第一次，在没有别人的场合，我这么叫他。队长，一个陌生的词。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场景，陌生的声音，还有他祖母绿色的眼睛中，陌生的无奈，陌生的不舍，陌生的伤痛。

比看见井上七席的尸体时，更加深重的伤痛。

他沈默了。

凝固起嘴角的笑，不会泄露任何心里的秘密。“为什么到这里来呢？这里可不是队长该来的地方。”我的话音仿佛被地牢里的空气同化了，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你是我的副队。”他的声音响起来，仿佛冰轮边缘的锐利，狠狠地割碎我的面具，“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绝望，在那一瞬间被温暖。

淡淡的光辉从他的脸上散发出来。虽然绷紧着脸，却有那一丝丝的温情，不经意间滑过眼角的苍碧。

可是……没用的。十番队的队长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天才，又怎么可能推翻中央四十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