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陆蔓已疲累到眼睛半眯起,往水壶中倒罢水,插上电,按下烧水开关,慵懒懒地道:“那幢老屋塌成那样,你没地方住,不下山怎么办?只有山下才有民宿。”
江寂野默了阵,转过来,看着陆蔓,沈缓说道:“不是只有山下才有民宿吧。山居不也是民宿。”
“嗯?”陆蔓一怔,道,“你想住在山居?”
江寂野悠慢点了下头:“我没有力气下山。”
不只陆蔓疲累,江寂野也很疲累,疲累到腿都是酸沈的,像灌了铅。
转眸看了眼那一排的房间门,“山居房间那么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租一间,暂住一段时间。等我把房子修好,就会搬走。”
顿了下,补充,“放心,我会付钱,算和你合租。你一瓶水都要付我钱,我不至於住房不给钱。只是我现在没有。”
摸一下裤子口袋,里面估计还有几十块钱,被打湿的几十块钱。
其他钱,还有他的银行卡,都被压在房子下面了。
“等拿到钱,我会给你。”
陆蔓想也没想,立时回应了江寂野:“房间是很多,可我没法让你住。我喜欢安静,不惯与人合住。多个人,会打扰到我。你没力气下山,我可以开车送你下山。至於钱的问题……”
她方才注意到了江寂野摸口袋的动作,似乎他囊中羞涩,
“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下你的雇主。他让你住在那么一间破房子里,而那房子承受不了这样大的风雨,塌掉了,他有责任再给你安排新住处,或者补贴你一些钱,让你自己找住处。”
江寂野有些想扶额。
他去哪里找那不存在的“雇主”给他安排住处,或者补贴他钱。
没人补贴他钱。
他摇了摇头,扯了下唇角。
陆蔓以为他在苦笑,又道:“这么繁重的建房工作,你的雇主只雇佣你一人来做,还给你提供的是差到不能再差的居住条件,你不觉得是在压榨你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接受这样苛刻的工作,那是你的事,我无意探听。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雇主太黑心,辞职,另找一份新工作,也未尝不是个更明智的选择。”
“黑心……”江寂野想起了陆蔓曾说过的黑心资本家,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我……嗯,我雇主,他不黑心,也不是什么资本家。他没压榨我,是我自己要住在那房子里的。因为一出门即可工作,很方便,也很幽静。”
图工作方便,是主要原因,还有个次要原因,
是某种程度,他也想效仿《瓦尔登湖》的作者,住简单的小屋,过简单的生活,尽量排除掉能排除的外物,只回归生活本身,去体会生活的本质。
只是没想到,才体会不过四个月,小屋先塌了。
“原来是你自己愿意住的。”
听江寂野这么说,陆蔓便不再就此多说什么。他愿意,她又有什么话好说。
她又回到钱的问题上,提出一个新对策,“我可以把模特薪资预付一些给你,这样你就有钱租房住了。”
说话间,水烧好,她倒了一杯,捧在手心。
冰凉的手终於有了丝暖意,“你等我,我拿上钱,送你下山。”
“我真的不能住山居?住山下不方便我工作,要来来回回地上山下山跑。”他要想住山下,早就在山下住了,不必等到现在。
而且,山下人多眼杂,嘴也杂,他住山下,必得要经受许多探问,他不愿应付这些。
他只想安安静静呆着。
“你喜欢安静,我也喜欢安静。并且,我也算是个安静的人,不会打扰你。你准备付给我的那些薪资,也正可抵房费,不用再多馀地倒一下我的手。”江寂野的声音也透出些疲倦了,拖着尾音,说得懒懒散散的。
陆蔓喝了口水,放下水时,她还是道:“不行。你不打扰我,我有可能会打扰到你。我生活习惯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江寂野问她。
“我睡得很晚,会大半夜走来走去,还有,大半夜画画,乒乒乓乓的。你不是知道嘛,我会‘没日没夜’地画画,都不知道休息。”
后面半句,特意加重了语气。
说毕,偏了下目光,“还会到处放画和画具。你也看到了,客厅被我搞得挺杂乱的。”
对此,江寂野觉得无妨。
他道:“我虽然睡得比你早,但我睡眠很好,一旦睡着,并不容易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