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盏灯。
这盏倒不用开,它本就亮着——她一直在画,也一直延续着这同样的光,白天虽有自然光,但若拉开窗帘,换成自然光,光就完全不对了。
只是需要调一下角度,把灯头方向,从瓷瓶,转向一旁的大画框。
小画框和画箱则移开,移到旁边不碍事的地方。
再拎起折叠椅,向着大画框移了些,随后落座,道:“来,我们开始画吧。”
“不画也可以。”江寂野道。
“为什么?你有事?”
“我没事。”江寂野道,“只是觉得你的状态,似乎不好。”
“我状态很好。”陆蔓指了下沙发,示意江寂野,慵懒清冷地道,“我们不要浪费时间。”
闻言,江寂野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没再多说什么,步向沙发,如昨日,脱去衣服,躺下。
沙发上还萦绕有一股淡淡的气息,是陆蔓的气息。
他眸光投向陆蔓,又蹙了下眉。
陆蔓注意到了这一蹙,问道:“有问题吗?”
“没有。”江寂野冷淡收回了目光,回她。
陆蔓觉得,江寂野看到她总是要蹙眉的,像见到她不多愉悦似的。
正好,她见到他也没多愉悦,也就不去管他,转去画自己的画。
只有画画才能让她愉悦,让她激荡,让她感觉身体和心灵中都涌动着无限的生命力。
画也能让她沈浸,让她感受到无限的静谧。
让她觉得时间已停止流动。
而时间又是什么呢?它看不见,也摸不着,它到底存在吗?
如果存在,那它在哪里?
没来由地想及此,陆蔓忽然停了笔。
江寂野觉意外,他刚想问陆蔓现在几点钟了。
见陆蔓停下,不再问,说道:“今天结束了是吧。”
“嗯?哦,你想结束了吗?”拿手机,看时间,“十二点半了啊。好,你回去吧。”
江寂野:“……”
十二点半了,竟然比昨天还晚。
“你呢?还要画?”他稍稍一怔后,问陆蔓。
陆蔓浅淡嗯了声,视线又转回了画,并且又开始思索方才未尽的问题。
江寂野什么时候穿衣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良久后的一个擡眸,才发现,江寂野已不在沙发。
看向门,门被好好地关着。
像昨天一样,他开门,走出,又关上了门。
陆蔓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像昨天一样,拿起小画框,去拆下上面的画布,重钉一张新画布,继续画。
还是画那个被白纱笼罩的淡青瓷瓶。
又画了一夜,还有一白天,只中午开车下了趟山,买了几大袋食物回来——没有食物了。
之后就没下过山,就只是闷在房间画画。
画江寂野,再画纱,从天黑画到天亮,再到日暮,休息三两小时,又开始画江寂野。
如此循环往覆。
几天后,天刚蒙蒙亮的清晨,像往常一样走出屋门的江寂野,下意识看向隔壁。
隔壁的窗,仍有光透出。
每天的清晨都有光,跟若干小时前的深夜,他离开时一样。
天天皆是如此。不见她出门,也不见她下山吃饭。
这让江寂野从怀疑,到确认了件事。
她在没日没夜地画画,不仅忘食,还废寝,不停地画,像只有画画才是最重要的事,别的一切都全不在心。
完全沈浸到画里,除了画,还是画,俨然一个画痴。
不,不是俨然。
根本就是个画痴。
江寂野眸光沈了沈,定格在她的窗,不知过了多久,才移开,走向墙垣。
中午下山吃饭前,他又看了眼她的窗,隐约仍能看到光。吃完饭,回来,还是原样。
门窗也还都关着,没丝毫动静。
到日落,他收工,回房间冲了个凉,换了身衣,出屋。
原本如往常,准备下山吃晚饭。
可走到山径口,步伐不觉停住了。
转眸,看山居。
山居窗户的光,从白天的很淡,又重变得鲜明。
即便有窗帘掩着,但仍能看到窗帘上蕴着光,始终蕴着光。
他停驻良久,也凝了良久,最后转了方向,往山居而去。
到门边,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