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
不能去贾府看望黛玉,那长生每日能做的,就是偶尔给她写封信,托人送进府内。或是找些她喜欢的物什,让人带进去。
只是日子长了,书信也解不去相思,他便谋划着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贾府上的众人。
如果“拜访”的时候又被贾母赶出来怎么办?
长生无奈地托着自己的下巴,想着,那就只能靠翻墙了。
他想事的时候,常常是冷静的。但是事情想完之后决定去做,就会变成急性子。
告知过药铺的小药童,他就去街上的铺子里买些物件,准备去贾府拜访。
日上正中,长生拿着些物件来到荣国府摆放着石狮子的正门。
狮子的英灵还在,老老实实地守着荣国府。但是往日里,一直和它待着的两位国公及贾代善,都已经消失了。
或许是早就消失了,只是今日长生才猛然发觉。
而守着贾府正门的,还是当初长生刚来时的那几人,唯独的变化是年纪渐长,皱纹增加,头也秃了。
在太阳底下闪着刺人眼的光。
瞧见这副场景,长生偷偷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没掉,没秃,不闪光,完美。
心情愉悦地走近正门,他想请守门的几位进去通报。但为首的那位瞧见是他,遂立刻起身,笑着应答:“老爷来哪里还需要通告,直接随着我进去便是。可惜今日里来的不太巧,恰好逢着王夫人嫂子的诞辰,他们许多人早早地就已经出门了。”
听到这话,长生想着既然他们多数都出去了,自己肯定不能随便入内,可如果还有能接待客人的主人,就没什么大碍。
他便问着:“那你们府上政老爷出门没?”
贾政向来是不太爱在亲戚间来往走动,所以长生才会问他的去向。
为首的听过,扬起笑容,引着他入内:“政老爷未出门,您跟着我罢。”
长生便跟着他前行。
抵达贾政院内的时候,他正在翻阅着书本,虽然看不清书名,但也能猜个大概。
为首的引到这儿,就没再继续往内。向着守院门的小厮通告一声,就继续去正门处了。
不多时,入内的小厮走出来,行礼道:“三爷,政老爷请您进去。”
“三爷”二字听得长生有些发窘,他摆摆手:“不用叫我三爷。”
小厮笑着没应答,左想右想,唤了声“爷”。
随意应承一声,长生就进了正厅。
茶已经泡好,贾政给他倒过一杯,浅笑着:“坐罢。”
虽然是浅笑,但他眼角丶额间丶面颊上的皱纹却都是深的。
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微作感慨,长生就顺着贾政的意,坐在圆桌旁,思量着如何让贾政允许自己去瞧瞧黛玉。
但他也知道,贾政的性子素来有些迂腐,未必能同意。酝酿半晌,他正打算开口,却没料到贾政抢在他的前面。
“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迂了?”,贾政抿过一口茶,了。蹙起的眉头倒不是因为茶的苦涩,而是因为内心质疑,“对珠儿是,宝玉是,环儿也是。”
那神情太过熟悉,倒让长生想起自己多年前看见他流泪的那一晚。
含着无奈,却又凄凉。
与他的困惑比起来,自己当前的事反倒是小事了。
因而长生默默闭上自己没能出声的嘴,答案脱口即出:“是”。
听到这个答案,贾政睨了他一眼,神色未变,显然是在预料之中。他又给自己倒过半杯茶,茶水飘飘荡荡着,洒落几滴在外。
“我很羡慕你”,贾政的目光盯着意外滴落的茶水,“聪明,机灵,讨人喜欢,而且……没有任何负担。”
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能把自己心底的答案告诉他:“谁都有负担,我也不例外。”
听完这话,贾政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和我的比起来,你的负担哪里能算是负担呢?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欲赋新诗强说愁'罢了。”
“那你的负担是什么呢?”,长生有些不满,反问他。
贾政的胡须抖了抖:“府门的荣耀,父亲的期待,母亲的防备,夫人的厌弃,儿孙的恐惧。”
随着他的话,长生一一在心底谙过。他笑道:“为什么对你来说,负担都是些痛苦的东西呢?”
“不然呢?”,贾政也如长生一般,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