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派兵镇压灾民失利的消息传回时,包括赵隆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若说上一次的挫败他们还可以用朝廷太轻敌去作解释,这一次大家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来进行自我安慰。在皇帝陛下的亲自关怀下,兵部这次可算是十分兴师动众,为这么一小撮子刁民不惜派出了整整三千人的正规禁军部队,结果最后竟然还是失败收场,唯一的进步恐怕也就是比上次多逃回了几个残兵败将而已。
按照那几个命大福厚侥幸留了一条小命逃回来兵卒的说法,他们在去的路上刚开始本是风平浪静顺顺当当,为了能尽快到达目的地完成任务,大夥儿一整天几乎都在闷着头狂赶路,终於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湖州地界,带队的长官见当时天色已晚,便吩咐大家在太湖边的一个小树林旁就地驻扎,计划於第二日天明时再出发前往安徽。
可就在那天夜里,便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在营帐四周巡逻的哨兵们,对还在睡梦中的禁军们发起了突袭。因为还有整整一日的路程才会到饥民们闹事的所在,那些帐子里的将士们这一夜睡得可谓是相当安心,他们根本就没料到会自己会提前遭遇敌人,许多人还在打着呼噜做着美梦之时便糊里糊涂地被人砍掉了脑壳,虽有少数人反应过来后想要做出抵抗,奈赤手空拳难敌刀剑,最终也只能死的死逃的逃,竟是连对方的模样也没看清便白白折损了这五千兵力。
“你们确定军队是在湖州地界遇袭?”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兵部众人,赵隆皱了皱眉头,他还没能从刚才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中完全恢覆过来。
“这个…”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拖长了调子,擡起头飞快地望了坐在赵隆下首的老者一眼,在见到那老者点头后,这人才低下头继续回禀道,“几个前前后后逃回来的兵士口吻一致,此事应该可以坐实。”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赵隆的眼睛,他心中一阵不悦,却并没有立即在面上表现出来,眼下他没精力也没办法去计较这些,光是这件越闹越大的饥民暴动事件就已经足够他心烦了,“不是说闹事的灾民在溧阳附近幺,这两个地方隔了好几百里,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他们怎么会悄无声息地突然跑到湖州来了,沿途的县令守备们难道都是死人幺?”
这次没有人再敢贸然搭腔了,傻子也能听出来皇上这是真急了,要知道湖州与姑苏城之间距离也不过就是几百里,那夥人既能悄悄潜到湖州,那么指不定哪天也会突然出现在这姑苏城外。谁也不想把这种可能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惹火上身,於是兵部这些的大小官员们便一个个都像木头似的戳在了原地,眼观鼻丶鼻观口丶口观心地修炼起装聋作哑神功。
赵隆心中腾起了一团熊熊怒火,在这个当儿却偏又发作不得,他很清楚兵部这群人的斤两,在外公多年的悉心“照料”下还能留着的这些家夥,根本就是些只懂内斗而不知带兵打仗为何物的废材,而那条唯一的漏网之鱼——既没有野心又还算有点儿军事才能的老将施忠,则早已被这帮子人迫不及待地用作挡箭牌推出去抵挡北蛮的进攻,如今只怕还在从北方班师回朝的漫漫长路上。
“不过区区一帮刁民而已,此事无需皇上过於忧心,下官自当为皇上分忧解难”,在死一般地寂静中,坐在赵隆身边的那位老者突然开了口。他自从进房以来便没说过话,一直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拈着自己的三寸长须,然而房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略他的存在,兵部的每个官员在说话时几乎都会偷窥这人的脸色,他一句话说完,人群中便立刻出现了一片不绝於耳的点头附和之声。
“郑大人说的是,我南朝兵强马壮,何须以区区毛贼为俱!”
“老尚书此言有理,皇上无需太过挂怀!”
赵隆握着茶杯的手指动了动,脸上神情却没有变化,他眯缝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人踊跃但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的发言,在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之后才淡笑着朝那个老者道,“有尚书大人在,朕自然没什么是放心不下的。”
那个一直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的老者正是兵部尚书郑融,他苦心筹谋多年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深宫之中,为的就是这一日位极人臣的富贵荣华,手中牢牢握着兵部大权,头上还顶着皇太后父亲皇上亲外公的殊荣,郑老爷子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目空一切的时候,听到身边这位皇帝外孙客气又恭敬的话语,他情不自禁地拈着胡须笑眯了眼。
“不过朕有点儿好奇,如今这京城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兵马?”赵隆看着左手边那笑得正开心的人,以平淡的语气状似无心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