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鹊桥不仅关系乔娘子的那幅画像,跟八年前的福酒被盗案也脱不了干系,阿榆得讯,本该第一时间赶到才是。
卢笙道:“秦小娘子不在。”
“嗯?”
“说是做了些肴馔,送往李府去了。”
“……”
去谢李长龄保了他们的大媒吗?
相识这许久,阿榆似乎都不曾特地为他做过一顿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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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的确在李长龄府上,并且在李长龄惯常待的那间水榭里。
但李长龄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对着佳肴大快朵颐。
他随口尝着菜肴,眼睛却一直盯着阿榆。
阿榆面色发白,竭力保持着平静,目光却不由地四处逡巡,支颐的手不安地搓揉着,指尖有着克制不住的颤意。
水榭两边,分别栽种着桂花和玉兰花,取的“金玉满堂”之意。
这两株树都已有了些年份,生得枝干遒劲,森然葱翠。
但阿榆却记得,这玉兰开的花是罕见的粉紫,美艳明亮,高雅不俗,在婀娜的枝形间招摇绽放,傲然初春;
而桂花则是金桂,香味浓郁得出奇,每次阿娘牵着她经过时,她都会顿下小小的身子,多多嗅上几回。
阿娘见了,便叫人多多采集桂花,制了数瓶桂花香油,让她抹在发梢上。
于是,那种香甜而馥郁的桂花芬芳,常年都能包围在她身周。
后来,某个夕阳如血的傍晚,他们匆匆离京,她便再也没有闻过那般馥郁温馨的桂香。
阿榆轻声问:“当年主院外的墙边植着好大一株木香,如今还在吗?”
李长龄无声地捏紧袖子,有些紧张地答道:“那株木香应是被后来接手的人挪走了,转到我手边时,那里栽着一株石榴。
我想着石榴喻意也好,便没再特地去寻木香了。若你喜欢,我便移株木香回来。
阿榆摇头,“不用,我只是随口问问。何况,木香的确喻意不太好。”
李长龄分明是念旧之人,却不曾挪回木香;
沈惟清更是连她戴着木香花也看得不舒服,悄悄为她准备了骨珀的小栀子花。
李长龄见阿榆目光幽然,想起当年那个娇憨无邪的娇贵小女孩,心口揪了揪,轻声道:“阿榆,其实许多地方并未改变多少。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
阿榆摇头,“算了,物是人非,何如不看?”
李长龄微笑,“虽说物是人非,可毕竟你还在,我还在。你若愿意,你和四叔、四婶当年的屋子,我都可以按照当年的模样重新布置出来。”
阿榆勉强一笑,声音却喑哑了,“不必了。长龄兄长身居高位,一举一动必定有人关注,若被有心人察觉,必于长龄兄长不利。”
“这个不用忧心。我能允你,便有办法不叫人察觉异常。”
“这样啊……”
阿榆似乎认真地回想了下,一声喟叹。
“可我当时年幼,如今哪里还记得那些屋子是什么模样?倒是我记得,先前曾在阿爹阿母的主院前,堆过一个很大的雪人。”
李长龄顿了下,深深看向阿榆。
这小娘子如此早慧,记得这里的水榭,这里的玉兰金桂,记得主院的木香花,还记得他,记得他教她写字,又怎会记不得她自己住过的卧房?
她还是怕连累他吧?
那个玉琢般无瑕的小娘子,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养成了如今这般锋锐又隐忍的性子?
许久,李长龄道:“好,等下雪时,我带你在那院前堆一个很大的雪人。”
阿榆嫣然一笑,“但我带这些好吃的过来,可不只想请长龄兄长带我堆雪人。”
李长龄笑了笑,“哦?”
阿榆道:“我想进光禄寺,想参与下一轮的饮福大宴,不知可有机会?”
李长龄轻叹:“你想查八年前秦池那个案子?”
阿榆愁道:“我若不查,藜姐姐醒来,必定自己去查。若她去查,必定死得很快。
兄长也看到了,为了她,这些日子我多辛苦。我可不能白费了这番心血。”
李长龄苦笑,“她……究竟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付出这许多?”
阿榆便偏了脑袋,仔细想着,“她……为我做过饭菜,为我梳过头,盖过被子,还教过我打穗子……可惜我才学了一半,没学会怎么收尾。”
李长龄等她说出感天动地的事迹来,结果……
他无奈地看着这小娘子,如看着一个小傻子,“就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