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要权衡这朝堂风云,要算计这天下苍生。一颗心分成八百份,每一份都亦真亦假,每一份都要足够冷硬。
我开始以近乎残忍的严苛处理朝政,将每一刻清醒的时间都填满奏章与廷议。群臣说我“宵衣旰食”,殊不知我是在用繁忙的政务一刀一刀剐去心头血。
直到某日呕出鲜血染红奏折,才惊觉,这副躯体已被自己折磨得千疮百孔。
延那,自你离去,我从内到外,早就千疮百孔。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冰封了,麻木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想你了。
有一天宫宴结束,我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寝殿旧址。
望着焕然一新,物是人非的景象。
蛰伏数年的悲伤与悔恨,如决堤洪水般将我淹没。
我用最后的理智屏退宫人,独自站在殿前,蹲下来捂住脸痛哭流涕。
我一遍遍低声唤着你的名字,意识发白,天旋地转。
不是说,公主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吗?
延那,我是你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你得对我负责啊……
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至此……
求你……回来……
……
延那,我又梦到你了。
我总是突然梦到你,毫无征兆。
我梦到我们一起骑着马漫步林间,你说要我陪你去找九色鹿。
梦醒时,我自嘲地想,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你说过,欺骗,是无法被原谅的坏事。
九色鹿的传说中,人类没有信守承诺,背叛了九色鹿。
在我与你的曾经里,我出尔反尔,背弃了承诺。
你不曾告诉我九色鹿的结局,但我猜,人类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是我活该。
延那,我顶下一切风波,坚决让阿狴狸坐上了储君之位,就像当初推举你坐上中宫皇后之位。
我给他打造最尊贵的府邸,给他请来最渊博的师长,给他委派最历练才干的重任。
此后许多年,我都回避着,鲜少与阿狴狸相见。
延那,也许我是怕的吧。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也是会怕的。
我不敢望着他那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绿眼眸。
怕他太像你,顾盼间倒映着你的模样,只会让我追忆起痛苦的过往,提醒我你的离去。
恨他不像你,温吞腼腆,根本没有你骨子里烈马般的野劲,仁柔寡断,全不似你悍勇果决。
十二载过去,我没能培育出一个合格的储君。无疑,他是个优秀的孩子。如太傅所言,太子明慧强识,出类拔萃。
但我依然失望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阿狴狸性子太软,毫无帝王心术。
他无法理解——作为一朝之君,要御下,要稳固权位,“仁德”只能是表象,“严酷”才应是实质。我为他铺就的路一定是最好的,可他似乎不情愿走上去——拘泥于君子之仁,少野心,乏狠辣,不争也不抢,习惯舍己为人,什么都愿意拱手让人。
我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延那。我想不通,你的孩儿,我们的孩儿,为何全然不像你,为何全然不肖似我们。
我十七岁时已为天子,凭雷霆手段制衡朝野,能开疆拓土亦能致天下晏然。
而阿狴狸,他也十七岁了,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点狠劲与狼性,岂况气魄?
我为他安排了最好的姻缘,他主动找我推却,说什么愿作成人之美。
我命他斩杀平城内所有僧人以儆效尤,他背着我偷偷保护了许多人。
显阳殿内,他恭顺跪伏,举手投足流露出——我最不想看见的秉性。
我怒从中来,抄起香炉狠狠掷向他,不由得在心内嘶吼着痛斥:
——你阿娘性子刚烈,你却无半点她的硬气;你这太子之位是她以性命胁迫换来的,是你阿娘的命!你就这么柔茹寡断,只会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可对得起你死去的阿娘?!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能感受出来。
也就越来越焦躁。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留给阿狴狸历练成长,他必须尽快具备帝王心术。
我利用次子做他的“磨刀石”,想要磨砺他心性。我偏宠次子赐其兵权,默许其成为阿狴狸最大的威胁。
我企图逼出阿狴狸的狠绝。我要让他明白,坐稳至高之位需要勃勃野心,要争、要抢、要永不妥协永不懈怠,仁慈不过是帝王家的软肋,唯有狠绝,才是制胜要义。
可每当我看着阿狴狸痛苦,看到他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