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猛地逼近一步,嗓音沙哑如砾,“可我娘何罪之有?!她不过爱上了一个人——就因曾是剑阁阁主,便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最后一字落下时,一滴泪砸在尘土里。
徐疏白目光微凝,静静聆听,而剑柄则在手掌中微微收紧。
少女深深吸气,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痛楚尽数吞下,她的目光越过徐疏白,望向虚空中的某处,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雾:
“那年……我娘与蚀月宗副宗主——也就是我爹,在天断崖决战。”
“他们本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扫帚竹柄上的裂痕,仿佛那里刻着往事的纹路。
“可一场意外,让他们双双坠入深谷。” 少女的声音渐渐凝实,“谷底荒芜,瘴气弥漫……他们重伤垂死,却不得不依靠彼此才能活下来。”
“从以剑相向,到共饮一捧泉水;从生死相搏,到共御狼群……”
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泪水无声坠落。+零?点~看′书? ,哽*歆_蕞¨筷+
“他们终于明白——两宗弟子流的血,从来都毫无意义。”
徐疏白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们相爱了。” 少女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这世间容不得这样的感情……他们只能假装陌路,回到各自的宗门,却在暗中为两派和平奔走。”
她猛地抬头,泪眼灼灼地逼视徐疏白:
“他们错了吗?!”
徐疏白的沉默像一柄钝刀,少女却已经不需要回答。她竹柄狠狠杵地,“咔嚓”一声,青石板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
“可你们剑阁是怎么对他们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当事情败露,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老们,立刻给我娘扣上‘勾结妖人’的罪名!”
“刑台上,他们用铁钩穿她的琵琶骨!用烙铁烫她的脸!就因为她身为副阁主却‘玷污’了剑阁的清誉!”
竹柄在少女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的眼泪混着尘土砸在地上:
“我爹一个人……一把刀……杀穿了剑阁三十六道山门!”
“他浑身是血地跪在刑场中央,只求换我娘一条生路……”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娘逃出来了……带着腹中的我。”
“可我爹的尸骨……被你们扔进了炼剑炉。”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让徐疏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丝,少女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忽然咧开一个破碎的笑:
“现在你告诉我——你们剑阁的血债,该怎么还?”
徐疏白眼睫低垂,阴影覆过眸底,良久,才从唇间碾出两个字:
“……抱歉。”
“轮不到你来道歉。” 少女齿间渗出冷笑,指尖深深掐入竹柄,“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滚回去告诉那些老不死……”
她忽然扬起扫帚,残破的竹枝指向远山深处若隐若现的剑阁轮廓,“待我杀上山之时,就把他们的骨头一根根敲碎,挖出他们的心肝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再把你们的镇宗之剑熔成铁水,把整个剑阁彻底扫进垃圾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今日没能一剑刺穿我!”
“放肆!”地上挣扎起身的弟子们勃然大怒:“放肆!你这妖女休要猖狂!在这大放厥词!徐师兄,快擒下此女,待我们回山交予掌门,必定是大功一件!”
徐疏白的手搭上剑柄,剑穗在风中晃了晃,却在与少女猩红的眼眸对视三息后,忽然松开了,他转身时衣袂翻卷如退潮,留下一地错愕的剑阁弟子。
“师、师兄?!”
有人踉跄着去拽他的袖子,却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拖着伤躯骂咧跟上,不时回头瞪向少女,眼中尽是不甘与惧色。
山风卷着沙尘掠过少女脚边,她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衣背影,忽然咬住下唇——
“喂!你!” 她猛地将扫帚插进地面,“报上名来!他日我踏平剑阁时……可以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