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近前种地屋子上憨老大来到他们家地头上。
杨秀正和她爹在地里锄豆子。
“秀,你招个小女婿养在家里,留着过年杀肉吃,你怀着孩子呢,也不知道养息自家。”憨老大说话直。
“那孩子感冒了,头热的烫手呢,秀她娘刚整碗姜汤让她喝下去,盖着被子捂汗呢。”杨大胡子直起腰,不明白憨老大过来有啥事。
“杨大哥,近些日子没回家吧?”
“没呢,家里也没啥知己亲戚,来来回回这么远的路,回去干啥。”杨大胡子杵下锄头,过来地头上和憨老大说话,杨秀觉着今日憨老大过来像是有事要说,也凑过来听他们说话。
“杨大哥,我今日可是特意过来和你说说,快回家里看看吧,我昨日才从老家回来,眼下村里正在闹土改呢。斗地主,把他们地、房子,家里东西都分了,分给村里穷人家。你不回去,分不上东西也就罢了,若是分不上地,你可就吃大亏了,家里有地种,谁愿意来这大北洼里整这穷日子,天天陷在草窝里,看着兔子赶大集,蚊子肥的熬汤喝,这罪我是早就受够了。”憨老大激动,一肚子若干话要说。
“土改,咋改法,地主家地咋分法?”杨大胡子不明白。
“你问我,我也说不很明白,反正眼下村里穷人正在分地分东西呢,你不快着回去,往后村里不定就没有你这一户人家了。”
憨老大的话不光说急了杨大胡子,更说急了杨秀。爹娘是庄里老户,庄里人不能轻易把他们消了户头,只要他们早晚回去,他们就是杨家窝棚人。自家不行,眼下远根没了,她一个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陈好和马大花使个坏心眼子,不定就借着这机会把她赶出庄来,占了她三间屋。
“爹,我得回去看看,看看庄里啥动静。”这天晚上,饭后一家人连同楚梅都在,杨秀说出自己的打算。
“回去见着庄乡,你和楚梅的事咋说?”杨大胡子不放心。
“我带着楚梅一起回去。”杨秀话说的很结实。
“你咋想一出是一出呢,这时候你带着楚梅回去算咋回事,若弄出些七长八短的事来,谁能帮你说句话。”这回杨大胡子也不依着闺女了。
“给你当爹娘咋这么不易呢,净做些没边没沿的事,你要帮楚梅,就把她藏严实了,躲一天算一天,躲上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咱再想别的主意,你这要带她回红柳滩算咋回事。”杨秀娘有些恼,闺女脑子有毛病,净做些让她担惊害怕的事。
“我带楚梅回去,就是先把孩子的事坐实了。这孩子生下来,早晚都算是红柳滩人,趁这机会,回去给孩子多要几亩地,日后楚梅和孩子也好过日子。”
“人家孩子有爹有娘,有爷爷奶奶,人家孩子姓方,你替人家操八辈子心,这不是没事闲得慌?”杨大胡子也恼闺女。顾不得楚梅难堪,话说的可就直了。
“爹、娘,您也别恼,明日我带楚梅回去看看,不定这些麻烦事就都不用咱操心呢,眼下时局也变了,近前仗也不打了,方家仇人若是都死光了,今日回去,方家叔和婶子把自家媳妇留下,不省得咱天天操心人家这闲事。”
“姐姐说的也是正理,我天天躲在这里,家里眼下咋样也不知道,我和孩子终不能躲这儿一辈子,回去看看,听个实信,若是婆家仇人不再找麻烦,我就留在婆家。”楚梅也想回红柳滩看看,若无大碍,留在公婆近前,总比这样麻烦别人家要好。
“楚梅,不是大爷大娘小心眼子,俺是怕你冒冒失失这么回去,万一有个啥闪失,咱后悔不及呢,你怀着孩子,经不得折腾……”杨大胡子怕楚梅多心。
“您二老待俺亲闺女一样,俺心里有数,大恩大德若是天天挂在嘴上,就显得轻了,楚梅若是长命,我和秀姐一样孝敬您,您就当这辈子生下俩闺女。就是亲闺女,孩子也不该生在娘家,我和秀姐回去看看,若是方家仇人没死,我也不能露出来自家身份,我就算不爱惜自家,也得爱惜肚子里孩子。若是风平浪静没有那些要人命的危险事,我就认了公公婆婆,我是方家媳妇,早晚也得回家不是。”楚梅坚持要回去。
“若是你俩都愿意回去,那就回去看看,可千万小心了。”杨大胡子也觉着回去一趟也许无大碍,是自家多心了。
要回红柳滩的两个小媳妇,各自打扮自己就费了一些工夫。楚梅头发剃光了,戴个帽子。头小帽子大,帽沿遮住了眉毛,四个多月的身孕,收拾好,也看不出大毛病,只不过看着假小子矮小粗壮了一些。好在鼻子眼睛长得清秀,咋看也顺眼,和杨秀站在一起,好似也算得上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