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水里。
钱塘郡内,柳梓唐和窦涟在为了筹措海堤的钱款奔波,而盐官县外,杨菀之和吴诗雅二人正路过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
世人皆知,辛周之前有大殷,大殷之前,皇权则在九姓十三家手里。只是这九姓十三家已经是黎氏一统天下后,南北权贵合并了势力,才有了这个贵族集团的统称。在此之前,华夏大地南北分裂,南地由汉人统治,北地则由胡人统治,那段时间的北地成为五胡国,敦煌贺兰氏、西凉王氏、怀朔宇文氏都曾是统治者。而南地则有兰陵萧氏、琅琊王氏还有已经没落的金陵陈氏和江南谢氏四大望族。
北地暂且不论,南地,尤其是江南一带,谢氏虽不曾称帝,却也曾一手遮天。相传在南地为金陵陈氏称帝的时期,陈氏的后主犹为信鬼神,而谢家当时的家主年少时也因体弱多病被寄养在寺中,二人一拍即合,在金陵、扬州、苏州、杭州、越州一带大肆兴建庙宇。大殷曾有诗人留下名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但据冬官和太史的考察统计记录,在陈谢之前的萧氏已经沉溺于建造寺庙,到陈谢灭亡,吴越一带南朝统治的地界已有寺庙二千八百四十六座,后来历经殷初黎氏的统一战争等等一系列动乱,还有江南的水灾种种,如今这些大小寺庙十不存一。但拜神的习俗却在吴越一带的百姓身上流传了下来。
只是杨菀之一家本是楚州迁到维扬县的“舶来户”,杨冰不信鬼神,连带着杨菀之也不曾拜过几次寺庙。她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能如此虔诚,不过既然来到了盐官县,总要了解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
见杨菀之驻足在庙前,随行的小官吏立马上前一步:“杨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杨菀之抬头,看见那庙宇的牌匾,倒是很新奇:“潮神庙?”
这庙算不上大,一眼望去里面也就一个主殿,两进的院子,但香火实在旺盛,庙内烟雾弥漫,还有好些个跪在庙前烧高香的人。今日正是望月,朔望之日都是信徒拜神的时候。但这庙不供玉帝也不供如来,供的却是杨菀之从未听过的潮神,却能有如此鼎盛的香火,说明这潮神在盐官百姓心中的地位。
吴诗雅也奇道:“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潮神。”
小官吏解释道:“二位大人初到杭州,自是有所不知。这潮神乃是吴国相国伍子胥,相传吴王意欲北上伐齐,伍相国劝阻,却为奸人所挑拨,吴王夫差赐下属镂剑于伍子胥,令他自杀谢罪。伍相国死前大骂夫差,说要人将自己的双眼挂在东门上,他要亲眼看着吴国灭亡。夫差大怒,在八月十八这日将伍相国的尸首投入钱塘江。”
说话间众人已经踏入了潮神庙,潮神庙的正殿里,是一尊伍子胥的金像,而东侧厢房内是供养人造像和长生牌,西侧则是潮神的神话壁画和石刻本记录。石刻的内容和小官吏所言别无二致,壁画应该是被重新描画过的,色彩还很艳丽,但从石刻被磨损的程度来看,这潮神庙在此恐有百年更甚。
杨菀之认真地看着那壁画的内容,耳边,小官吏的讲述还在继续:“……伍相国对吴国有怨,死后日日驾着素车白马驱潮而来。自此成为潮神,被百姓供奉,祈求平安。”
听着小官吏的话,杨菀之眼看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女人带着一筐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精致糕点在壁画前三拜九叩,她不由蹙了蹙眉。望着壁画上穿着一身大夫衣衫的伍子胥,杨菀之沉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潮神。钱江在古时本是吴越两国的分界,若伍子胥对吴国有怨,为何钱江南岸的越地也会受潮水所害?”
杨菀之说话时,一旁叩拜的女子跪在地上,有些迷茫又有些愤怒地望向杨菀之。
吴诗雅看见了那样的目光,伸手轻轻拉了一把杨菀之的衣袖。但杨菀之有什么好怕的,她身上的官服给了她直言的底气:“伍员成吴霸业,筑姑苏,凿胥江,除吴地水患,虽死于奸佞,但仍是忠臣名士。吴越已亡千年,伍员曾为一国之相,竟无肚量在死后千年容忍吴越之地的百姓安居乐业吗?若这世上并无潮神,拜一座空空的神像又有何用;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潮神,以其神威怒压百姓,又凭什么称之为神,凭什么食百姓香火?这潮神庙香火鼎盛,百姓拿来的供品甚至是自己平日都舍不得吃的精细糕点,可钱江水患千年未平,我看这根本不是什么潮神,不过是贪得无厌的怨鬼罢了!”
她语毕,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潦倒的女子,那女子也看着她,眼眶红红的。见杨菀之不再说话,那女子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可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世代生活在这篇土地上,除了供奉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