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的最后一行,正是除夕之日。
陈颂知仔细地将自己的信件收起,毫不在意地拍了拍闻野僵硬的肩头,轻飘飘道:“就是不知,知府表小姐出嫁,唐老爷会不会给你寄请柬呢?”
本是前来询问的朱石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看闻野,被他沉郁的脸色吓到,又看向陈颂知,显然什么也看不出。
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在死寂一片的氛围中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将军,那我们还……回京吗?”
“备马!”闻野骤然抬手,身上沉重的盔甲被卸下,落在地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吓了朱石一跳。
桑泠略微讶异地微张了唇,眼眸放大像是未曾预料到似的:“是吗,那便是六子和阿毛说错咯。”
把事情推到两个年轻士兵身上桑泠也一点不觉愧疚。
她的确不知陈颂知究竟是哪里人,方才的说辞不过是随口一说。
于她而言,他就是闻野生前的一个部下罢了,连他是随行军医之事也只是今生才知晓的。
看着桑泠这副模样,闻野心中躁意更甚。
这个满嘴谎话的小姑娘,压根就像是在把人耍着玩似的。
刚做过治疗的右腿开始隐秘地泛着刺痛,袖口下的指骨不自觉收紧握成拳。
闻野脸色逐渐阴沉起来,还未开口,耳边忽的传来带着烟南软调的柔声:“其实,我也的确有事找你,但……”
闻野抬头:“但什么?”
一阵窸窸窣窣声,桑泠垂着头在腰间的荷包里翻找一阵。
再次抬头,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圆盒,看着精巧像是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却又并无普通胭脂水粉包装得花哨。
伸出手的那一刻,桑泠觉得有些肉疼,但面上丝毫不显,只继续温言细语道:“但不知你是否用得上,所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给你。”
闻野一愣,方才阴沉的脸色在瞬间消散大半,怔然看着桑泠手中的小圆盒,一边接过一边问:“这是什么?”
桑泠面颊恰到好处地泛起微红,在烛火映照格外清透盈亮:“外伤药膏,上次我在小镇买吃食时在一间药铺买下的,药铺大夫说这药膏不仅能疗伤祛疤,也能缓解伤口疼痛,对外伤甚是有效,我想着你的腿伤严重,只怕这一路颠簸定是不好受,所以当时买下想着说不定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闻野面上的紧绷在此刻彻底松缓下来,瞳孔紧缩一瞬又放大,圆盒拿在他的大掌中显得格外小巧。
所以是那次买打糕时一同买下的吗。
闻野粗粝的指腹摩擦圆盒盒身,没急着打开,只语气淡然问:“那为何现在又给我了?”
“伤口很疼吧。”桑泠眸中有光,视线却好像透过眼前的闻野穿梭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未曾见过前世闻野因腿伤疼痛到难忍时落魄模样,却曾在门前听到过他隐忍到极致却仍是无法完全掩下的沉闷痛呼声。
能让那个向来沉稳克制的男人疼痛至此,甚至需要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门中承受,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苦。
默了一瞬,桑泠敛目缓声补充道:“如今既是有陈军医治疗你的腿伤,但我想这药膏应是能帮你缓解些许痛苦,所以闻将军可以收下吗?”
桑泠说得真诚,心里却是万分不舍。
那药膏花了她五两白银,是她当时手臂有伤时,为避免自己白皙手臂留疤,才咬牙狠心买下的药膏。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闻野下次若是再送她不能当掉的礼物,她定是会呕死的。
殊不知,眼前的男人怔在原地,心跳有一瞬漏跳了一拍,而后隐秘地藏在胸腔下彻底乱了节奏。
闻野唇角微动,好似不甚在意,手掌却已收紧彻底将小圆盒握在了掌心中。
“多谢,桑姑娘有心了。”
桑泠闻言黛眉微蹙了一下,撅着小嘴抬头瞥了闻野一眼。
他明明就挺感动的,竟还这般生疏地唤她,白日里那一声亲昵的呼唤就像是错觉似的。
药粉撒上时有刺痛感令她蹙起黛眉,嘴上嗓音微颤着回答他:“我自烟南而来,去江州投靠表亲。”
闻野点了点头,心想着他此前便觉得桑泠的口音不似这一带的人,原来是烟南。
此地前去江州还得十天半月,她一个女子独行上路,怕是不太安全。
得到了答案,闻野正思索着是否得闲送桑泠一程,便闻桑泠缓和了嗓音正色道:“该我问了,对吧?”
闻野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