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我起得很早,不慌不忙地盘算盘算最近发生的各种情况,觉得脚下荆棘丛生,非得十分谨慎小心,越想越觉得暂时分散的决定是聪明的,也是必要的。
我和卡茨在一起吃了午饭,没讲多少话。这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也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约好在16点左右会面,等我会过那位牙科大夫。随后,我再去跟德·温特告别。晚上还可以跟格罗斯沃格尔最后见一次面。当夜便搭夜车去鲁瓦亚。
卡茨陪我到牙医家去。诊所在利窝里街。我们还没有走到就分手了。卡茨离开几十米,跟在我后面。这是为了提防被捕而规定的新办法。14点正,我走到那座楼房前面,向左右两方瞧了两眼,行,可以进去。两旁既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也没有停着的汽车。我走上楼,按一按电铃。大夫自己来开门。我觉得奇怪。通常都是助手来接待就诊的人。还有一件事也叫我纳闷。候诊室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平常老坐得满满的。此外,大夫一直把我引进诊室。我瞧瞧他。他神色不对头,脸发白,手发抖。我问他: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他结结巴巴,听不清说的什么,接着就推我坐上治牙的椅子。他叫我仰头靠紧椅背枕垫上。我照办了。他拿起器具,手抖抖霍霍,简直伸不进我的嘴巴。忽然,我觉得身后有响动,可是已经来不及!我觉察到的种种不正常现象,按说可以提起我的警惕,及早溜掉。现在却太晚了,背后大叫一声:“举起手来!”
我走进诊室一共还不到一分钟,身旁已经夹着两条大汉,各人都握着手枪,脸色灰白,跟牙医不相上下。我瞧瞧他们手里的枪,都霍霍地抖。嘿!倒是他们发抖,大概心慌得很。
突如其来的冲动刚刚过去-说不定我还是在场的人里面最不慌张的人-我马上恢复了镇静,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我慢腾腾地举起手来,平静地说:“我没有武器······”
他们听了,大概也心定一些。另外一个人一步窜到窗户跟前,大概想挡住我跳楼的去路。
我站起身来,全身搜过,戴上手铐。他们眼神里仿佛有什么惊讶的意思。如果他肯说话,我估计他们会说:“怪事,你出门不带枪,也不带保镖?”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办得那么利落。
牙医走到我的身旁,好象就是他一个人还没有恢复平静。他的嗓子仍然打颤,勉强对我说:
“吉尔伯先生,我向你保证,这事跟我毫无关系。”
他确实没有撒谎。我后来才搞清楚的。
当时,事情就那么摆着,我已经落进盖世太保的魔掌。糟糕当然是很糟糕,不过仍然得保持信心。我隐约意识到我和他们的一场较量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西梅克斯公司的职员们被捕以后,盖世太保日夜审讯。酷刑用到一级、二级,问的只有一句话:“吉尔伯在哪里?”只有科尔班一个人知道,可是他不说。我却不知道,就在这工夫,科尔班夫人和女儿都软禁在家里,由盖世太保的法国助手拉方那一伙看守着。他们以为我还不知科尔班被捕,所以到他家去等我,把夫人女儿作为人质。
23日,杰林和军谍局的皮普上尉从比京赶到巴黎。他们对埃利克·荣格很有意见,荣格是别动队队员,他自作主张抄了西梅克斯公司。杰林不乐意是可以理解的。先不打草惊蛇,只派人监视、跟踪公司的全体人员,岂不更能找到我的线索?
当天晚上,杰林把科尔班的夫人、小姐和一个兄弟都关进弗雷纳监狱。24日早晨,杰林亲自审讯科尔班夫人。他平心静气地对她说,如果在几个小时内,她还不说出我在什么地方,那末,科尔班便将在她和全家人面前枪毙,其余家属送进集中营。压力实在大得可怕。那位可怜的夫人急得五内俱焚,只好搜肠刮肚思索,居然想起了有一天,仿佛初夏光景,我害牙疼,请她介绍一位牙医。她便介绍了她家熟识的马尔布拉德大夫。
11月24日上午11点左右,科尔班夫人才把牙医的住址告诉了杰林。我认为她并没有出卖我,因为她并没有想到这样就会害了我。原来,前几个星期,她问过我牙还疼不疼。我说:“治好了,不需要再去了。”所以,她所做的正如任何情报员会做的一样:提供没用的消息,保全紧要的东西。
在这一次审讯的时候,科尔班就在旁边一间屋子里。门半开着,说话全都听得见。我想象当时科尔班听了一定很高兴,佩服他那口子居然想出了办法,扔点东西给盖世太保去啃嚼。
杰林和皮普马上出动。11点30分便到了牙医诊所。牙医不在。助手说他还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