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座山,出去了怎么活,外面的世界会不会很吓人,太陌生了,我不想出去,还是这里更熟悉,有安全感,哪怕是要经受迫害的安全感。
这座山是牢笼,也是自己对自己精神上的控制。
山路再难走,也能走出去,走不出去的是套在精神上的枷锁。
再进一步的寓意在许乔身上。
许乔是大学生,自小衣食无忧,生活在大城市,眼界和思想更开阔。
然而即便是她,也走不出去这个时代,这个城市,以及这个社会笼罩下来的框框。
剧本里有一小部分就是要通过许乔对江蓠的“思维冲破”,去展现另一种女性枷锁。
比如,“要做一个成功的人,失败是可耻的”这样的灌输。而这种可耻,是比被人发现坑蒙拐骗所带来的羞耻感,还要巨大沉重的精神压力。
许乔:“我家里是有房的。还好有房,要是没有,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肯定没那个本事自己买套房,可我又不想因为两个人供房贷相对压力小一点,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不随便找又找不到,因为没遇到过喜欢的。哎,我一个朋友说,一想到房价那么高就立刻没心气儿努力了,因为知道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索性就躺平了,还追逐什么理想梦想呢,人生就这样吧,苟着吧。”
这话题距离江蓠很遥远,但江蓠很喜欢听,她努力消化着许乔口中的“天价”商品房,“苟着吧”,这些新鲜的事物和用词。
然而这只是许乔角度的困境之一。
再具体到性别上,许乔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有时候我会想,读那么多书,看到更宽广的世界到底是不是好事。如果足够无知,什么都不知道,就认命的当个生育机器,心里是不是会更舒服点呢?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觉醒,那就不会痛苦。”
没有人在见到天空白云之后,还愿意被关进没有门窗的小房间里,即便身体关进去了,思想也关不住。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性本能,如果选择婚姻是在整体做减法,没有任何地方的增值,谁会选呢?
许乔说:“但我还是向往爱情和婚姻的。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向往的那种东西存不存在,在哪里,和谁一起能磨合出来。希望一直都有,只是不知道如何实现。”
然而这些都不是许乔最大的困扰。
正如剧本里的设定,现在许乔没有购房压力,结婚压力,她的困扰更多的来自精神层面,如何做人的难题上。
许乔问:“你知道我最讨厌听到哪两个字吗?”
江蓠摇头,她对许乔世界里的东西都是充满好奇的,即便是许乔讨厌的东西,她都觉得有趣,想去拥有。
许乔看着江蓠懵懂且闪亮的眼睛,觉得有一点欣慰,因为她在城市里的困扰,到了这个山里,在江蓠面前,似乎完全“治愈”了。
她是从大城市来的,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这是因为人骨子里的慕强心态。
许乔说:“就是‘讨喜’两个字。这两个字带有严重的人格贬低,是一种高高在上带有强烈恶意的用词。这个人不够讨喜,你这么做太不讨喜了——这种话我听了就恶心。难道每个人都要活成讨好型人格吗,生活里真遇到这样的人,或者在电视里看到了,周围的人最真实的表现就是排斥啊。讨好就是卑微,卑微的人没有人看得起。可是为什么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要用讨喜这样的形容词去压榨对方,给他人强行制定标准呢?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讨你的喜欢吗,你凭什么用这两个字来控制我?你不喜欢我,那你也没有讨我的喜欢啊!你是不是在PUA我啊?”
江蓠抱着双腿,将头歪在膝盖上,专心地听许乔发泄。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PUA,许乔解释了她也没听懂,只知道那大概是一种强行灌输的,违背对方个人意志,恶意洗脑的行为。
许乔越说越激动,江蓠却觉得这一切都很好,许乔竟然可以说出这么多东西,用词既深且美,她虽然不完全懂,却觉得恰到好处。
许乔发泄了一通,又看向江蓠。
许乔笑了,江蓠的眼神似乎抚平了她的不平,有一种很微妙的疗效。
“还是你这样好,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没有烦恼,烦恼都是我这种人才有的……呃,庸人自扰。”
许乔坐下,声音放轻了,也不管江蓠是否理解,继续说道:“最可悲的是,连我自己都在这样要求别人。我讨厌这样的为人处世,但我困在里面挣脱不出来。我衡量一个人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