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苦涩的药香萦绕,酸涩了唐不离的鼻根。
“祖母松龄鹤寿,不会有事的。”
唐不离搅着汤药,涩声道,“只要祖母能好起来,抄多少书、多少经文我都愿意,再不弄虚贪玩。”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祖母就放心了。”
老太太目露慈爱,慢慢地道,“你比不得那些有父母兄弟撑腰的官宦子弟,以后切记要安分守己,再不可和外男任性胡闹,授人以柄……明白么?”
唐不离知道老太太是听说了周蕴卿的存在,故而出言提醒。
她心中酸涩,用力地点点头:“孙儿明白。”
老太君生病,府中捉襟见肘。唐不离打算留下那些忠厚老实的仆从,其他下人能遣散则遣散。
其中,自然有周蕴卿。
七夕鹊桥相会,传闻这日将心愿写在天灯上,便可顺着银河传达上苍。
唐不离于望仙楼设宴,邀请了虞家兄妹一同放天灯祈福。
她将周蕴卿也带了过去,一则写一百盏祈愿灯需要大量人力,二则今日过后,她就不能再资助周蕴卿了,算是告个别。
画桥之上,唐不离执着火烛,将写好的天灯一盏一盏点燃。
每点一盏,她便在心中祈愿祖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起风了,来不及点燃的天灯被吹得满地翻滚,手忙脚乱间,忽见一双指节修长的手从身后伸来,替她拢住了险些熄灭的火烛。
周蕴卿什么话也没说,捡起地上吹落的天灯,递给她点燃。
两人无声配合,天灯如萤火飞向天际,汇成橙色的光河。
“周蕴卿。”
唐不离还是开了口,抠着雕栏的边沿道,“我以后不能留你抄书了。”
周蕴卿转过头看她,似乎不解。
风吹动他泛白的衣袍,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飞去。
“反正……反正你不喜欢我弄虚作假,我也不喜欢受人管束,不若好聚好散。”
唐不离一口气说完,不知为何,没敢看周蕴卿的眼睛。
她骄傲惯了,直到此刻也不愿承认自己捉襟见肘的落魄。
她很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唐不离置办了笔墨纸砚并一套古籍,连同碎银仔细包装好了,去给周蕴卿送行。
干净的房舍中翰墨飘香,周蕴卿背对着她,如往常那般在墙上书写赋文。
“周蕴卿,你收拾东西走吧。”
唐不离清了清嗓子,将怀中的包裹轻轻搁在案几上,“这些东西送给你,权当是我们相识数月的饯礼。”
周蕴卿笔走龙蛇,飘逸的行书渐渐变成行草,力
透纸背。
他那清隽的身躯中,似乎有暗流在激迸翻涌,化作翰墨一泻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