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幽昏整载,虽没有红绡帐,却也自是颠鸾倒凤、鱼水纷沓祥和自成。
晨曦天色才麻麻放亮的时候,我便轻着气息与动作起身,取过榻上塌下散散乱乱的这一摊衣物,将内里着好、把外袍往肩头一披,又就手为早便熟睡了去的陛下取了条毯子往身上搭好后,便轻着手脚离了内里小室。
屏息凝神不敢带有一丝留恋,却又偏偏放得不下心头氤氲开来、抽丝剥茧般的这一怀执念。只是知道昨晚一宿的亲密接触在这晨曦初至、太阳堪堪升起的一霎那,这段露水姻缘风流快事便俱是做了枉矣!
恍然一梦,再醒之时尤恐相逢不识梦中人……
这么想着,便有那么几分浅显的惆怅贴烫着心口滑过去,在足颏探地、抬步前行的一瞬间,顿觉整个身子上下所有的骨骼、奇经八脉都还浸泡在又酸又涩的丝丝疼痛中。这疼痛的感知是那么的清楚,使我的心率也不觉跟着跳动的擂鼓般的快、又如山野坡地般的发慌发虚!
慌得下意识裹紧了肩头罩着的外袍,我不敢回头去看,因为我知道陛下在那里,我怕只这稍稍一眼便又惹引出了自己许多不该有的情愫,这一份伤春悲秋自怜自艾的敏感情愫在这当口决计不能有……每行一步都觉这副身子已经撑不起了扭曲的筋脉,都觉这通身的骨架子就要随着步韵的晃曳而倏然涣散与坍塌!钻心的疼痛配着晨曦沁凉的露水,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体里扑,丝丝入扣的将我这灵体与肉体并着双重折磨!
我横下了心念抿紧了嘴唇仍然坚持行步,内心分明平和如镜,但不知怎的眼眶还是没忍住滚下了泪来。
衣裙凌乱、长发萎靡,当我拖着这么副摇摇欲坠的身子好容易挪至门边,倏然一把将那雕着缠枝莲的门扇推开时,外室过道燃着的盏盏烛火映亮了我一双灰白颓废的杏眸,同时也将一个人纤瘦的身影一并映在了眼帘里。
浅执就在那里站着,似乎是守了一夜,想必昨晚上那或多或少、旁敲侧击的帮助,譬如麝香添置的恰到好处等,都是浅执在忙里忙外精准缜密的筹谋。
她这执事大宫女当的委实称职,却不知怎的,先前倒是没有过这种感觉,但就在这一刻我忽然从她的身上似乎多多少少的、看到了一些倾烟的影子……但旋即念头一默,又不由自嘲,我心知倾烟只有一个,个人因果个人命途都是个人自己背负,这个世界上没谁可以轻易成为另外一个谁!
“辛苦了。”烛光幽幽映衬的她这一张娟秀的面孔染就些许虚白,赶在我之前,浅执如此说。
我对她点一下头,一时心头异动,竟无法吐口言语出一个字眼。
辛苦,其实她也是辛苦的,因她这一整夜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在了内室之外,又如何不辛苦?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都是主子所下一盘大棋之上的一枚或黑或白的棋子,只不过她献出的是自己的心力、我献出的是自己的心力与身子。只不过我在成为别人拿捏落定的棋子的同时亦在寻找可为自己谋划、可有一日由棋子转为落子之人的天赐契机,而她又是怎样的做想却是我所不得而知的了!
身后两扇雕花门在这一默的空档,被浅执细细的关好,两扇门板便将一个世界瞬间隔绝成了两处,一处充斥着纸秽金迷削金撰玉的迷乱与诱惑,一处昂扬着烛火溶溶看似规整的寂寞。
“热水已经为姑娘准备了好。”又在这个当口,浅执不失时的开言,“还有干净的衣物。”没忘顺势拉着我向前挪步行开一段距离。
这一盏盏烛灯沿着进深一直点缀到水墨荷花屏风后的墙角里,行步其中便被烘托照耀的极是明媚璀璨。此时的这副身子这个心从里至外都是虚脱,被这烛火一映便显出徐徐又惝恍的虚白,这份明亮在此时此刻于我而言极其不合时宜,它们光鲜到使我不得不低下头去直视我不再纯粹的身子、直视我的羞辱,它们璀璨的使我感到耻辱!
“不必了。”我启口谢绝了她的好意,嗓音是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沙哑而无生气!
一瞬沉默,纵我目光放空而呆滞,但不消去看我也大抵能揣摩出浅执面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她也是一个女人,她自然会明白我此时此刻由青涩转为成熟之后,这个身子所承载的该是一种怎样狼狈又靡乱的情境。
她便没有再多言,只是颔首一个几若不闻的叹:“那……我送姑娘出去。”应准了我的谢绝。
而我则委实没有心绪同她说些客套话、甚至场面话,未置可否的由着她伴在身边一路将我送出去。
院落里的风儿清幽的撩拨拂掠,一切一切入目入心便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