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为了梅家

提起梅焘，在场众人以南烨和红颜为首，都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次北漠的战役，给已经年过半百的梅大人带去了从身体到心灵巨大的重创，差点一蹶不振。

他对敌失败，差点被斩首于北漠大将拓跋邕的大刀下，头发都被削去了大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人都是将头发看得跟脑袋一样重，丢了一半头发，相当于丢了一半脑袋。

得亏南烨赶到及时，将他剩下的一半头发救了回来，也救了他的性命，而后南烨还将拓跋邕砍下了马，算是替梅焘报了断发之仇，在他和红颜的带领下，士兵士气大增，连挫敌军。

梅焘养尊处优多年，受不了风餐露宿的军旅生活，到北漠后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断发后又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还是萧湛派了几位太医过去，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打那之后梅焘就老老实实待在营帐中养病，将手中的大权全权交了出去。

仗好不容易打完，回京路上，梅焘也全程无话，一直在马车里写辞书。

面圣时先告了罪，继而主动请辞，告老还乡。

明溪听着，不由朝萧湛看过去，“你答应了？”

萧湛吃着明溪做的红烧小排，好看的薄唇上沾着油光，像涂了一层唇蜜似的，美得很。

他咽下口中的肉，才缓缓说道：“他以死相逼，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明溪撇撇嘴，与众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以死相逼是真，勉为其难就不一定了，顺势而为倒有可能。

“咦？”

明溪脑中突然“叮”的一声灵光一闪，“那梅大人现在，应该是回梅府见秋臣了吧？”

一句话，让众人的脸上又呈现出心照不宣的复杂表情。

……

梅秋臣从皇宫出来，就上了自备的青蓬马车。

他如今虽然贵为一国之相，可行事却比以前还要低调谨慎，用明溪的话来说，“秋臣简直是把艰苦朴素发挥到了极致”，但对他来说，如今这样的生活，越简单朴素越好。

人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对于很多事情便能看开了，物质生活也早就不那么在意了。

因此当皇上和皇后都提出要重新修葺一下梅府之时，被他婉言拒绝了，没那个必要。

马车辘辘行驶到了梅府，依旧是那灰蒙蒙的宅邸。

梅秋臣从马车上下来，刚迈进大门，等候多时的管家就迎了上来，低声禀道：“老爷回来了。”

“我知道。”

在金銮殿上，他和叔父已经见过一面，只是没有说上话。

在叔父提交辞呈，请求告老还乡的时候，皇上起初拒绝了，可叔父心意已决，皇上无奈，便让他出来劝一劝，他劝了，却是劝皇上允了叔父的请辞，让叔父能够回到长沙，颐养天年。

颐养天年……不知怎的，嘴中咀嚼着这四个大字，梅秋臣的唇角掠过一丝轻哂。

他顿足在影壁处，脑中噼里啪啦闪现过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一些画面。

那时候他们刚刚举家搬到长沙，父亲母亲死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真切，尤其在生了一场大病后，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不明朗，最近却是翻江倒海地都在脑中冒了出来。

父母双亡后，他被叔父收养，叔父对他教导极严，尤其是课业方面，稍有懒惰动辄得咎。

印象中，他鲜少看到叔父的笑容，眉峰总是蹙的紧紧，教导他的话也都围绕着修身养性、治国平天下、光宗耀祖和复兴梅家来展开，叔父一生都在以光耀门楣为己任，唯一一次对他笑，还是他考上进士那一年，叔父带他去给列祖列宗上香，待他叩首跪谢叔父的教导时，叔父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以后梅家的担子就要交到你身上了，叔父我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梅秋臣垂下眸子，在原地缓了半响，才迈开站僵的双腿，绕过影壁，往里屋迈去。

他守着规矩，在门口敲了下门，扬声告进，“叔父，秋臣回来了。”

半响，屋子里才发出一记沉厚的声音，“进来。”

梅秋臣推开门，迈步走入，就听见一声咳嗽，梅焘坐在窗边倚榻看书，掩唇直咳嗽。

“叔父。”

他跪地行了礼，待要上前给他拍拍背，梅焘摆摆手，止住了他的步伐。

梅焘的呼吸声有些沉浊，又轻咳了一声，才放下手，哑声道：“起来吧。”